苏绾看了眼钱东家, 抬脚朝门口过去。

    钱东家叹了口气,叫来管事的低声吩咐, “通知护院, 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护住苏姑娘。”

    管事的领命的退下。

    他早上才收到消息,昨夜纪侍郎被汴京府尹关入大牢, 随后转入大理寺。

    纪元朗与父亲及兄长,也被带走关入汴京府衙大牢。手下的人打听到确切的消息是,此事因苏绾前去府衙告状而起。

    他尚未来得及差人去通知苏绾,她便到了。

    不巧,纪家的护院也这时候到。这些人说不定便是跟着苏绾过来的, 就等着苏绾进了牙行, 方便他们动手抓人。若是遇到个怕惹上麻烦的,今日这事说不定真成了。

    自己可不怕麻烦。跟这姑娘接触不多,但也看得出来她与寻常的商人不同, 好的合作伙伴可遇不可求。

    钱东家朝苏绾走过去,和她一块并排站着, 看向堵在门外的十来个护院, 低声解释,“这些人,是纪家的护院。”

    “懂了。”苏绾给了他一个微笑, 眯起眼看向那些护院。

    昨夜汴京府衙的衙役去了四新坊, 朝中的文武百官大多住在那,真把户部的纪侍郎带走,纪元朗估计也被带走了。

    秋闱舞弊, 一撸到底牵扯的可不止是几个人,礼部包括所有参与监考的官员,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此事浮出水面,起因是自己昨天去状告袁聿。

    纪家这些年靠着纪侍郎将锦衣坊做大,几乎垄断了上等丝绸的生产和市场,眼看着要倾覆,怎会放过自己这个罪魁祸首。

    “苏姑娘请随我们走一趟,我们家夫人有事要和苏姑娘谈。”领头的男人不悦出声。

    “这是纪家的护院教头。”钱东家提醒一句,见牙行的护院拿着武器出来,稍稍安心。

    “多谢。”苏绾回了钱东家一句,漠然出声,“你们这是来请我还是想抓我我和你们家夫人不熟,不见。”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护院教头沉下脸,骤然出手。

    “放肆”秋霜一脚将他踹飞出去,身形一晃,出手如电地将剩下的几个人全部放倒,从容回到苏绾身边,“姑娘,这这些人如何处置。”

    惨叫声四起,围观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又惊又怕地看着苏绾主仆二人。

    这也太吓人了

    “通知汴京府衙派人过来带走。”苏绾面露不虞。

    钱东家目瞪口呆,下巴差点掉地上。这姑娘果然不是寻常人自己牙行里的这些护院,再来十个也不是她身边那婢女的对手。

    牙行的一众护院僵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秋霜。

    这婢女太厉害了,他们都没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

    纪家的护院教头倒在地上,发觉自己双手脱臼,想死的心都有了。

    老爷和四个少爷全被官府带走,夫人想私下跟这位苏姑娘和谈,还说请不动就绑回去,谁知她身边的婢女如此厉害。

    纪家这次怕是要彻底倒了。

    “来人,把这几个闹事的都给我捆起来,送去报官。”钱东家回过神,下令吩咐牙行护院捆人。

    纪家的护院可比牙行请来的功夫高,饶是如此都未有出手的机会,苏绾身边那婢女着实吓人。

    “盯着外边,估计还有人来。”苏绾交代秋霜一句,侧过头,含着笑跟钱东家说,“坐着等吧,布庄的东家也差不多该到了。”

    钱东家笑了下,请她入内喝茶。

    一壶茶见底,钱东家也把锦衣坊的底细倒了个干净,包括南境有几个庄子,汴京的布庄在何处都详细告知。

    苏绾不胜感激,“多谢钱东家告知。”

    她知道锦衣坊的商业模式成熟,没想到分工这么细致,环环相扣。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姑娘想要锦衣坊,恰好钱某知晓些情况。”钱东家吩咐管事的上茶,笑容爽朗,“姑娘做大事,我呢帮忙打听些消息跟着赚点小钱。”

    “钱东家过谦了,不过你还真得帮我物色合适的铺子,我想再开家饭馆。”苏绾也不跟他兜圈子,“地方要大,最好临街又带院子。”

    她想吃火锅了,这种天冷飕飕的天气里,真的没有比吃火锅更开心的事。

    带有院子方便她出不会引起注意,带赵珩去吃也不怕被人撞到。

    “苏姑娘放心,我一会就安排人给你找。”钱东家脸上的笑容扩大,“若姑娘本钱不足,我可入股。”

    “好说。”苏绾端起茶杯做了个敬酒动作,抿了口茶,含笑放下。

    火锅店开起来,若是生意可以便可以再开分店。到时候确实缺人手管理,无论他是否入股自己都要找他帮忙请人的。

    又说了会话,汴京府衙的衙役过来带走纪家的护院,布庄的庞东家也匆匆赶来。

    他进了门便不住告罪,“路上耽搁了一会,并非有意让两位等。”

    苏绾抬头打量他,看着三十来岁的模样,长相周正眼神坦荡。

    “路上出了何事”钱东家示意他坐下,给他和苏绾作介绍,“庞东家,这位便是买主,兰馨坊的东家苏姑娘。”

    “苏姑娘好。”庞东家坐下,苦笑解释,“四新坊封了街,所有参与今年秋闱监考的官员,全部被带走,阵仗不小。”

    “咱这位新帝真是铁腕,科举舞弊都多少年了,还以为会一直这般烂下去。”钱东家感慨一句,拿起准备好的契约说正事,“苏姑娘,这是在下拟好的买卖契约,你过过眼。”

    苏绾接过来看了一遍,放下契约跟庞东家说,“银子我会直接付清,但是你得把那批做坏了的货算给我,之后你再拿出去卖,将银子发给桑农。”

    “姑娘为何要帮我”庞东家不解看她。

    这批货锦衣坊不准卖,若是卖了但凡锦衣坊还姓纪,就能去官府告自己枉顾契约,要求赔偿。

    但合约中未有说明,这批货不可当做存货和铺子一起出售。他死活不肯将布庄抵给锦衣坊,便是希望买主能够通融,将这批货私下还给自己。

    这些货虽有瑕疵,还是能卖出不错的价钱,将收茧子的银子发给桑农。

    “桑农指着这批茧子能换到银子过年,拿不到银子,明年的茧子产量就会少很多,丝绸的价格上涨,东蜀的低价丝绸必定会涌入北梁。”苏绾平静解释,“一旦东蜀丝绸大批涌入,桑农的日子更难过。”

    农副产品本土有就得好好扶持,东蜀的丝绸产量高,质量也比北梁的好很多。

    此前因为两国交战,商贸通道全部关闭,北梁的丝绸产业才发展起来。

    如今商贸恢复,两地的商贩互相往来,再让桑农因为拿不到银子生出怨气而罢养,冲击更大。

    老百姓都很直接的,赚不到银子的东西不种。哪怕只是一地的桑农拿不到银子,也会导致大部分百姓罢种罢养。

    若两国再次开战,被毁掉的产业想要恢复起来就很难了。

    丝绸虽不是必需品,但也不能完全依赖东蜀,保有本国的基本生产力还是有必要的。

    锦衣坊在国中开了那么多的店铺,扣除某些因为权力输送的交易,也能说明需求量不小。

    “姑娘身怀大义,在下实在汗颜。”庞东家心情复杂,“国中的丝绸几乎都在纪家手里,我们想要讨口饭吃,就得按照他们的规矩来。”

    无论是茧子的收购价,蚕丝的价格,还是织好的丝绸价格都是锦衣坊定。

    丝绸织好,是否合格也是他们一家说了算,宝裕兴最多算个裁缝铺子,根本无法与之分庭抗礼。

    “这事我清楚,纪家如今已是风雨飘摇,撑不了多久。”苏绾转头看钱东家,“麻烦钱东家再写两份契约,将那批货当库存和铺子一并售出。再写一份,若售出后未将银子支付给桑农,我有权要双倍赔偿。”

    “我这就去写。”钱东家脸上绽开笑容,“两位稍等。”

    这位苏姑娘的背景肯定不一般,从她的行事风格,以及身边那位武功高强的婢女便可看出一二。

    布庄的那批货全部出售可是上千两银子,她一分不要就转给布庄东家,为的是不让桑农无银过年。

    如此大气,寻常人真做不到。

    须臾,钱东家写好了两份新的契约,拿过去给苏绾和庞东家过目。

    苏绾仔细看过确认没问题,唇角弯了弯,含笑出声,“布庄卖出,你日后打算做什么,我这边需要一个收购茧子的合作伙伴,若你有想法我们另外签协议。”

    锦衣坊到手后,她需要用的人会更多,庞东家是个实在人,继续合作大家可以双赢。

    “姑娘想如何合作”布庄东家的眼神亮起来,“我尚未想到日后的出路,若姑娘不嫌弃,在下愿意合作。”

    “既然如此,契约签订后请随我回兰馨坊细谈。”苏绾拿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取出银票递过去。“这银票在国中任何一家钱庄都能兑。”

    布庄东家点了下头,也签下自己的名字。

    苏绾将抽成给钱东家,收起契约和布庄东家一起,带着秋霜告辞离开。

    去布庄清点了存货交给庞东家,她拿到钥匙,又带着庞东家一块去府衙盖章交税,忙完已经过了晌午。

    苏绾请庞东家去附近的馆子吃午饭,顺便和他细谈茧子收购一事。

    锦衣坊换人后,从事茧子收购,自己织布的布庄会大批涌现,她需要一个熟悉整个流程的人,保证原料的品质和来源,庞东家最合适不过。

    “姑娘的意思是说,我负责茧子收购,赚了银子我们都有分红,赚不到大家一起亏”庞东家有些犹豫。

    他也可以自己去收购,只是这样一来风险就全部在自己身上,出了问题比如茧子不好,就向上回的一样,所有身家砸进去都不够补窟窿。

    跟她合作,风险还是有但是会小很多。本钱不用自己出,自己只要把好关,剩下的出次品和销售风险,其实不是很大。

    而且看她的意思,明显是想要吃下锦衣坊。

    真把锦衣坊吃下来,自己就更没风险了,跟着她好好干就行。

    “对,茧子收购后烘干清洗抽丝这一块你负责,织布和销售的事我来处理。”苏绾点头,“但是有一点,你负责的部分出问题哪怕不是你的原因造成,你也要以身作则负起责任。”

    “成,我同意跟姑娘合作。”布庄东家爽快应允。

    苏绾笑了下,招呼他吃饭。

    布庄的工人都是现成的,回头把棉花运过去,让工人先做棉布。等拿下锦衣坊,慢慢将北梁的布料丝绸生意,全掌握在自己手里,距离自己成为首富又近了一步。

    吃完回兰馨坊跟布庄东家签了契约,四新坊再次封路,又有牵涉秋闱舞弊的官员被带走。

    苏绾做完账,起身活动筋骨。

    在耐烦等两天,差不多就能接手锦衣坊。

    锦衣坊的东家和几位少爷都已被带走。按照北梁的律法,他们父子四人若只是牵线搭桥,没有拿好处,需要服劳役和罚银。

    没之前的流言,锦衣坊最多元气大伤,眼下是雪上加霜。

    “姑娘,纪家的护院都被放出来了。”秋霜从楼下上来,脸颊鼓起来气成了河豚。

    苏绾好笑坐下,“他们咬死了只是去请人,官府是不能把他们怎么样的。”

    这些护院也要养家糊口,倒不见得真的是为了包庇纪夫人。他们若是承认上牙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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