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拿出查到的证据递过去,垂首站到一旁。

    “户籍登记是九年前办的,无父无母,也无兄弟姐妹身边只有奶奶。”赵珩看完一张随手放下,继续看第二张。

    办理户籍的人收了十两银子的好处,帮其改名换姓。

    邵宁原名苏驰,是家中独子。

    父亲是汴京第一家香料铺子的东家,母亲也是商户之女。后因货物被山匪劫走,无钱支付货款,夫妻俩皆被债主逼死。

    赵珩拧起眉头,接着往下看。

    苏家的香料铺子如今归其大伯所有,田产也被大伯强占,苏驰为了避开债主于是隐姓埋名。

    看到最后一页,女帝的消息依旧没有。

    赵珩抬了下眼皮复又从头再看。

    他能在短短时间内查到汴京府的户籍档案,查了苏驰的大伯和搬家前后的街坊邻居,应当也查到了别的。

    自己亲眼见过女帝,看过女帝给贺清尘的信,她既安排苏驰去找顾孟平人也在汴京,便不可能什么都查不到。

    唯一的理由,便是女帝的身份可疑。

    他是六皇叔派来的人,身为暗卫都敢对自己有所隐瞒,那六皇叔呢

    北梁的江山是六皇叔打下来的,他交出兵权时亦未有犹豫。母后也对他赞誉有加,嘱咐自己当了储君后多听六皇叔的教诲,不可莽撞。

    这六年,自己对六皇叔安排过来的人始终深信不疑,未曾想过一个小小的暗卫,绝对服从的人是六皇叔而不是自己。

    自己身边的三十六个暗卫,只他一人是六皇叔派来的。

    除去他之外,剩下那些六皇叔派来的人,只怕也都如此。

    表面听令于自己,实际上绝对服从于六皇叔。

    如此小事都要向六皇叔汇报,其余大事莫不如是。这些年,自己在六皇叔眼中恐怕只是个傀儡,他不过是在借着自己的手,拿回他打下的江山。

    若自己继续依赖信任六皇叔,难免不会成为第二个父皇。

    “就这些”赵珩抬起头,眼中透出丝丝锋锐,“没有遗漏”

    “暂时查到了这些,小的担心殿下着急先送过来。”暗卫绷紧了神经。

    画像女子的资料他只查了这些,剩下的还要等秦王的指示到了才继续查。

    他奉秦王之命留在太子身边,太子见什么人做什么,他都要向秦王汇报。

    秦王未有下一步命令之前,他不会有任何行动。

    “自今日起你不必跟在我身边了。”赵珩抬手轻叩桌面,不怒自威,“此事交由墨竹负责,资料交接后你便回禹州向皇叔复命,下去吧。”

    他既服从于六皇叔,再问也是枉然。

    让他回禹州,六皇叔见到他自然会明白此举的用意,也好趁此机会探一探六皇叔的真面目。

    他在信上说再有几日入京,以他的带兵出征的习惯此时定然已在路上,且不是只带一二随从前来。

    “是。”暗卫又惊又怕,垂下脑袋转身出去。

    自己需尽快回秦王别庄,飞鸽传书告知秦王此事。太子被那画像上的女子迷住,并因此对秦王起了疑心。

    赵珩收起手边证据,拿出火折子点着丢入香炉,又提笔给贺清尘写了封信。

    折好装入信封,他叫来孙来福吩咐道,“宣太医院所有的御医去长信宫,再安排马车命方德胜随车出宫,接贺神医入宫为父皇诊治,这信是给贺神医的。”

    “老奴这就去安排。”孙来福接过信,抱着拂尘退下。

    赵珩起身出去,吩咐江崇前去谢丞相和韩丞相府上报信,请他二人入宫。

    他俩一来,百官闻讯定会跟着来。

    “属下这便去安排。”江崇退下。

    赵珩走出东宫坐上轿辇前往长信宫。

    父皇今日一早服了药,这会药效发作不会醒,御医诊断只会觉得病情加重。待百官到了后,贺清尘也差不多该到了。

    他都治不好,自己便可责令工部清扫皇陵,礼部准备梓宫及葬礼所需,做足这场戏。

    抵达长信宫,赵珩下了轿辇先行进入太初殿布置。

    孙来福站在门外候着,掩上门轻轻叹气。太子昨夜一夜未归,早上回来看着特别精神的模样,心情也颇为愉悦。

    不知他昨夜是不是去见了那野男人

    皇后在天有灵,若是知晓太子断袖,还为了那野男人不顾安危宿在宫外,怕是要气得活过来。

    孙来福一想到太子今后不会有子嗣,禁不住又叹了口气。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门外的小太监再次来报,“御医到了。”

    “快请。”孙来福精神过来,开门跟赵珩说了声,抱着拂尘迎出去。

    太医院所有的御医都来了,一行人进入太初殿行礼后随即给皇帝诊治。

    赵珩站在一旁,身上挂满了寒霜。

    御医噤若寒蝉,挨个诊治一遍在龙床前站成一排,谁都不敢吱声。

    赵珩也不问,等着韩丞相和谢丞相到了门外,这才漠然掀唇,“父皇的情况到底如何,无人敢说吗”

    “回殿下,皇上脉搏绵软无力,气息微弱,恐时日无多。”其中一位御医慌张跪下,“微臣无能为力,望殿下恕罪。”

    “望殿下恕罪。”其他的御医也跪了下去。

    赵珩闭了闭眼,拿起手边的花瓶砸到地上,阴恻恻出声,“无能为力父皇半月前醒来之时,尔等说的是康复有望。”

    韩丞相和谢丞相各自低头,心思各异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众御医。

    “殿下息怒。”一众御医再次求饶。

    韩丞相手指动了动,不露痕迹地看一眼赵珩,复又垂眸。

    上回说皇帝醒了,忽然召百官入宫,不料却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

    太师在文德殿服毒自尽,徐贵妃当着百官的面承认自己意图谋逆,后徐家满门抄斩。

    徐家外戚女眷原是要流放北境,中途又送往禹州,昭显太子心胸宽厚,让朝臣无可指摘。

    自己若是在此时联合朝臣弹劾,撤去太子监国的资格,谢丞相等人必定站出来极力反对。

    太子监国期间未曾出错,北境大捷,还与东蜀签署停战建好细则,洛州水患百姓无一人因灾而亡。

    就连在处理徐家这事上,他都能压下仇恨放过徐家那些外戚的女眷和幼儿,做到滴水不漏。

    今日这局,怕是为了自己而设。

    皇帝驾崩,自己手中的圣旨便成了废纸,留着毫无用处。

    那圣旨并非遗诏。

    自己若是无作为,便只能眼睁睁看他登上帝位,等着日后被清算。

    若是作为,林尚书态度暧昧,冒然行事只会让局势于自己更加不利。

    韩丞相心思转了几转,想到了一个人那位初到汴京便名声大盛的神医。

    中元节当日,监视太子的人说他曾出宫半日,不知去了何处。他们跟出去没多久便被甩开,去过同安堂未有找到人。

    那神医原是靖安县同安堂的大夫,忽然间到汴京开了家同安堂,且一到便治好了柳尚书之女。

    这柳尚书之女,此前因故失去太子妃候选的资格,随后却住进东宫,还与太子一道陪着梁淑妃前往福安寺礼佛。

    神医治好了柳尚书之女,太子却不曾请他入宫为皇帝诊治,多半,他也希望皇帝永远醒不来。

    当初自己命御医给皇帝增加用药剂量,原打算趁着嵩山封禅太师有动作之时,当那黄雀坐享其成。

    谁知皇帝忽然取消筹备数月的封禅一行。

    之后皇帝被舞姬行刺受惊昏迷,他日日等着抓到太子的错处,却一次次被他避开,还让他明里暗里安插了不少人手。

    这储君不可小觑。

    自他开始监国便锋芒毕现,还在东宫时嗜杀成性的暴虐和愚笨,全不见了踪影。

    此番作为,像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不太像,皇帝立他为储君后人和权都不曾给过半分。太子身边既无谋臣,也无谋略过人的幕僚。他那位袭了镇北王王爵的表兄,不过是个愣头青,毫无谋略可言。

    谢丞相还是见他有治国之能,这才带着几个拥趸支持他。

    莫非,辅佐太子之人是女子

    北梁自开国以来从未允许女子上学,太子嗜杀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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