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见过的威尔格雷厄姆恍恍惚惚,精神状态是大写的差。一对大概十岁出头的少年少女抱在一起,可能是兄妹或是姐弟,这会儿正吧嗒吧嗒掉着眼泪,哭得无声无息。还有一对明显是兄妹,一个约莫十岁大的男孩抱着那个年纪最小的小姑娘,手下抚着女孩后背的动作无比温柔,但盯着其他人的目光里却透着狼崽似的警惕与凶狠,仿佛一有不对就要扑上去撕咬。

    涅墨西斯静默三秒,不禁转头看向d。

    再次重申,不是很明白d挑人的标准。

    但d,显然很满意。

    我只要了四个人,那个最小的人类女孩是附带的条件,她的哥哥是我的选择,而他只想要从人类的豺狼鬣狗中救下自己的小妹妹。d弯起黄的光芒,叉在额环两边,基本上就是一个正在叉腰得意的姿态了,我看了一下那个她的资质,除了年纪小点,她也有着非常出色的艺术天赋。所以,是我赚了

    涅墨西斯的嘴角微微地抽了一下,道“你在这里好好玩、学习,我先回去了。”

    我伟大又慷慨的父亲。d冲涅墨西斯弯了弯光芒,等我这里完成了排练,请您务必赏脸一观。

    涅墨西斯答应了。

    突然从原本所在的地方拉到这宛如神宫一般华丽的殿堂,即使法则幻化出来的声音曾在他们耳边轻声呢喃,为他们带来至高法则注视下的神圣契约,但落在这里的人仍是会警惕不安,只觉得周围华美的一切会在不经意间变成深渊巨口,将他们连皮带骨一起吞噬殆尽。

    间歇性的头痛以及持续数日的低烧折磨让威尔格雷厄姆如一缕游魂般呆立在原地,即使那些病痛因为他无意识签订的契约已经消退,他游离在外的神智还没有回归到他的身体中。他的耳边依旧是那些充满恐惧嫌恶的声音,他的眼前依旧是那些真实得仿佛是他亲手所为的血腥杀戮。

    “怪胎,威尔格雷厄姆是魔鬼的崽子”

    疼

    “看什么看,你又想用那些恶魔的把戏来吓唬我们了吗”有人冲他挥了挥拳头,“你特么再敢说一句,老子打死你”

    好疼

    “我”按动门铃,毫无防备心的女主人打开了房门。“我”冲了进去,以着矫捷如猎豹一般的身手扑向了那个有钱的女人。“我”用力地扼住了她的喉咙。她在窒息的痛苦中竭力挣扎,蓬勃的生命力正在“我”的手中消逝。“我”的手中握着急促的生命鼓点,这是生命流逝的最后赞歌。

    但这还不够。

    “我”突然松开了手,看着她竭力呼吸着,然后用刀子划开了她的喉咙。“我”沐浴在她的鲜血之中,一点点感受着生命的余温,这就是“我”的设计。

    不,不是这样的。

    威尔格雷厄姆竭力忍耐压抑在喉咙中的痛苦呻吟,他没有杀人。即使他曾做过那种可怕的臆想,极度病态地一遍又一遍在脑中回放那些真实得仿佛亲身经历的杀人画面,他在凶案发生时并不在附近,他有着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他根本没有犯案的可能。

    他只是过于敏感,这如同被恶魔诅咒了的天赋。

    只是简单的视线相对,对方那些试图隐藏起来的情绪就在他的眼中展露无疑。只要看着遗留下来的痕迹,过于丰富的想象力已经为他构造出完善的场景,告诉他,究竟怎样才会留下那样的痕迹。

    他竭力排斥那些“外来”的情绪和画面钻进自己的脑袋里,可他的挣扎对于别人而言不过是怪胎的一次又一次恶作剧。没有人喜欢这种看透,人人都在歌颂着诚实,但谎言与伪装恰恰是普通人生活的点缀。一旦有人能够无视那些谎言伪装,他就是疯子怪胎魔鬼。

    比起跟同为人的复杂生物相处,威尔格雷厄姆更喜欢独处。哪怕只是看着落满地上的落叶,自然而然想象着它们是如何从树上一点点飘落,渐渐堆砌成现在的模样,也是不错的消遣。

    比起那些简单易懂的情绪感知,威尔格雷厄姆从不觉得自己过于丰富生动的想象力有什么问题,直到寄养家庭的夫人让他给隔壁邻居送点心的时候,他推开了并没有上锁的门,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邻居夫人。

    大量生动的画面涌入脑海中,一帧帧连贯又生动的画面中,他就是那个穷凶极恶的凶手,亲手杀害了邻居夫人,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清楚明了,跳动在心头的愉悦感是那样清晰。

    仿佛他本该如此。

    威尔格雷厄姆倒下了。

    虽然大部分人都觉得威尔是被凶案现场中邻居夫人的惨状吓到了,但事实上,他是被自己吓到了。昏昏沉沉中,反复在脑中播放的就是那鲜血淋漓和死不瞑目的邻居夫人,仿佛在提醒他他是天生的杀人犯,一切早已注定。

    他病得厉害,可医生完全找不到病情的症结,只将之归咎为心理原因。寄养家庭的父母兄弟安慰他安心休养,但他却能够轻而易举地看穿他们脸上的虚假与心中真实的烦躁嫌恶。

    人类习惯于谎言与伪装营造光鲜亮丽的一面,当失去那些伪装时,一切丑陋得不堪入目。

    他的生命所承受的负担太过沉重,与其有朝一日变成一个杀人的疯子,现在病死在床上,然后安静地被埋在地下,或许才是他人生应该步入的结局。

    威尔格雷厄姆放任消极的情绪滋生,拖着自己年轻的生命滑入死亡的深渊,直到一个声音在他耳边絮絮低语,问他为了摆脱现在的困境,他是否愿意做一件事。

    这是恶魔的低语

    烧得迷迷糊糊的威尔格雷厄姆笑声嘶哑,好啊。

    反正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威尔格雷厄姆病得时间太久了,以至于在那些沉重的负担从体内剥离的时候,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过于活跃的大脑让他的思维仍在不着边际地畅游,在过往十六年的记忆中穿行,直到有人撞了他一下,带着奶香气,方才将他从哪些光怪陆离中撞了出来。

    混沌暗沉的绿眸终于清晰了一些。

    威尔格雷厄姆慢慢地低下头,渐渐明晰的视线对上了一张乖巧可爱的小脸。有着红棕色头发的小姑娘抱住了他的腿,仰脸看向他,冲他露出了一个缺牙但是可爱的笑容。

    纯粹的,不带丝毫伪装的笑容与善意。

    威尔格雷厄姆出神地看着小姑娘,她是天使吗

    “很抱歉,先生,撞到您了。”陌生的语种,可能是印欧语系的,但并不在他一直以来的学习范围中。可诡异的是,听在耳中却没有丝毫停顿地转化成了他熟悉的英语。一只小手抓住了那个小姑娘的手臂,那是一个年龄不大的男孩,他有着同样红棕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依稀能够从彼此的轮廓中看出极高的相似度来。

    他抓着小姑娘的手臂,眼睛里毫无畏惧地瞪向威尔格雷厄姆,他就像是天生的狩猎者,即使他的爪牙还不够尖利,但只要他敢对这个小姑娘有着丝毫的恶意,他就会扑上去,撕咬对方的喉咙。

    他是一个哥哥,一个保护者。

    少年紧盯着威尔格雷厄姆的眼睛,拽了一下小姑娘的手臂,试图将她从威尔格雷厄姆的腿上拽下来。

    “米莎,松手。”

    他低声训斥道。

    “汉尼。”小姑娘转头看向她的哥哥,“这个漂亮哥哥他很疼。”小姑娘的拖长着奶腔,就像是掺了蜂蜜的牛奶,一声声能够甜到人的心里,“给他呼呼就不疼了。”

    “米莎。”少年板起脸,试图使用哥哥的威严,“他不需要你的呼呼,不要抱着陌生人,你快松手。”

    “不要”米莎虎着脸,瞪圆了水润润的蓝色眼眸,她完全无视了哥哥的威严并顺便踩了两脚,“米莎要给哥哥呼呼”

    “米莎”少年加重了语气,“我才是你的哥哥,唯一的哥哥。”

    “妈妈曾经让我叫来家里做客的萨博尼斯哥哥。”米莎紧了紧抱住威尔大腿的手臂,“所以漂亮哥哥也是哥哥。”

    少年“”

    米莎是他的妹妹,她还小,所以不是他的错。

    少年静默三秒,果断看向威尔格雷厄姆。

    所以,果然是这个所谓漂亮哥哥,不是,这个家伙的错。虽然他长得确实过于好看,即使疲惫而羸弱,依旧像是波提切利的天使,疲惫的脸庞让人心生怜惜。

    将这个小少年张牙舞爪似的排斥看在眼里,威尔格雷厄姆无意识地笑了一下,也不恼。他有些缓慢地蹲下身体,因为这个动作,米莎不得不松开了手臂,但她没有忘记自己的计划,她的小手抓住了威尔格雷厄姆的衣角。

    “你好,小先生还有这位小公主,我是威尔格雷厄姆。”威尔的声音沙哑,语气透着明显的疲惫,但盈满绿眸中的笑意却让这个笑容显得弥足珍贵起来。他认真地看向米莎,轻声道“尊敬的女士,如您所见,我正饱受着病痛的折磨。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温柔的呼呼,我想那些病痛会在您的祝福下远离我的身体。”

    “啊”被威尔格雷厄姆的笑容晃了一下眼睛,米莎懵了一瞬,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大声地回答道“当然。”

    小姑娘踮起脚尖,用温热的小手轻轻地摸了摸威尔格雷厄姆的额头,然后撅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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