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椅子上给志保梳小辫,听到门外有动静,他就带着复合弓悄悄地摸了出来,然后看到哈罗德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丢在了沙发上。
    血腥味浓的让匠海开始思考哈罗德是不是把对方给杀了,想带回林子里毁尸灭迹。
    然而这个一直以来都嬉皮笑脸的男人头一次没和他开玩笑,皱着眉头着急地让他去拿药箱。男孩儿见状意识到那个受了伤的家伙肯定和哈罗德关系很好,于是立即照做,安顿好妹妹之后就跟对方一起待在客厅里把这个快要翘辫子的人救了回来。
    事实证明他想的没错,这个黑发黑眼且穿着一身黑的男人名叫赤井务武,是哈罗德的朋友。
    赤井先生在昏睡了一天半之后醒了。此时志保在睡觉,哈罗德去山下的小镇上买东西,而匠海则敞着房门站在外面练习射箭。
    他现在的箭法越来越准了,可以试着去对付一些大型动物,比如鹿。于是哈罗德给他做了一把木弓练手,他需要适应它的拉力。
    赤井务武从屋子出来的时候匠海已经练得鼻尖都冒出了汗。他把弓箭放在地上,然后去拿哈罗德最开始给他的那把黑刃匕首,打算再练练格斗。因为哈罗德本人并不擅长格斗,所以教得匠海也姿势奇奇怪怪的,要是和别人面对面打起来肯定跟耍猴一样。赤井务武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纠正了一下男孩儿的动作。
    于是就因为当时多嘴了一句,赤井务武成了匠海的新老师。虽然是被迫的。他无意收个徒弟,但是男孩儿和哈罗德两个人一大一小都睁着眼睛充满希冀地看着他,他嘴角都快抽到耳朵根上了还是没用。
    无法拒绝。
    特别是通过交流得知男孩儿在父母去世之后带着自己一岁的妹妹绕了小半个底特律硬是走到加拿大边境之后,他对匠海也多了几分赞许。
    男孩儿很有天分,也学得很认真,不出两个月就能把哈罗德放倒在地。虽然赤井务武伤好之后就离开了,但在经过这附近的时候还是会抽空过来看看匠海,指导一下,顺便还会带一些新衣服给他穿,甚至还送了他一把柯尔特手枪,教他射击。
    等匠海能够顺利地发发十环之后,男人非常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少有地开口称赞了对方。
    匠海敏锐地察觉到赤井务武似乎是在透过他看着什么人,就像他每次答对问题之后宫野厚司看着他的眼神。次数多了他便忍不住开口询问对方是不是有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儿子。
    这个黑头发的男人虽然一直很宠自己的徒弟,但却很少回答对方关于自己的私人问题。不过这次似乎是例外。
    就在男孩儿觉得老师不会回答他的时候,赤井务武开口了
    “我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们比你大,女儿倒是比志保还小。不过已经好几年没有见面了。”
    匠海还想问问对方是不是也曾教过那两个哥哥用枪,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男人想家了。匠海感觉得到,所以他并不想徒添对方的思念。只是应了一声,识相地找借口开溜,留下对方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
    也许赤井务武曾经暗中返回他们身边远远地看过几眼,也许没有。但是这并不能否定他对他们的爱。
    匠海一时间倒是有些同情那几个赤井家的孩子,他们甚至连他们的父亲是否还活着都不知道。而他倒是活得“轻松”一些,宫野厚司死了,他也不会再挂念对方的安危。只是每次抬头去看星星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询问。
    “父亲,你在那边吗”
    信仰是什么信仰就是你明知道天上一闪一闪的东西是发光的天体,却还忍不住去相信那是已故的亲人在看着自己。
    痛依旧还在,只是他的承受能力比以前强了。
    “他们肯定也很想你。”匠海记得自己曾经对赤井务武这么说过。当时他手里还捏着火柴,擦着了凑过去帮对方点烟。
    男人勾起唇,少见地笑了,伸手揉了揉少年头顶处的发丝。
    又软又光滑,带着阳光的颜色,也像阳光一样温暖。
    “匠海。”
    “嗯。”
    “你以后肯定会有一番作为。”
    “谢谢老师。”
    “喂我好歹也交了你那么多东西还把你含辛茹苦地拉扯到大怎么就不见你有什么口头上的表示啊”哈罗德嘴里塞着火腿,举着叉子含糊不清地抗议道,“小心我往你枕头上扔鹿屎”
    有时候匠海真的搞不清楚他和哈罗德究竟哪个才是小孩儿。
    不过最后男人还是如愿以偿地听着匠海毕恭毕敬地喊了他一声“教父”。
    “等等,你叫我什么”
    “教父啊。”
    哈罗德整个人都荡漾了。
    宫野匠海明白,这两个人其实根本没必要处处照顾他,教他各种各样的技能。但是他们还是这么做了,是因为爱护他。那么这份恩情他便会一直记着,日后如果哈罗德和赤井务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他会第一个站出来。
    然而现实很残酷,非常残酷。
    转眼又是一个寒冷的冬日。
    赤井务武再次拜访了这座木屋,和哈罗德两个人几乎不眠不休地在外面谈了一整晚。然后哈罗德就跟着对方离开了。
    很常见,匠海根本没放在心上。以为过几天哈罗德就会跑回来,然后再一头睡上一整天等着他把午饭送到自己嘴边,又或者再带着一身伤,吐槽他缝针的时候针脚乱扭。
    结果最后等来的是尸体,以及带着尸体的,两个组织里的人。
    就像无数次匠海见到他们一样。这两个组织里的人像是黏糊糊的柏油,糊住了木屋的门口,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哈罗德即便已经离开了fbi,但他仍旧在想办法追查那个组织。他在和赤井务武一起前往德克萨斯州的某处据点的时候,他们的一位同行者出了纰漏,叛徒暴露了他们,使得赤井务武下落不明,他自己也落到了组织的手里。
    当一个高个子的男人把尸体扔在匠海眼前的时候,他并没有转过头,也没有因尸体的腐臭而捂住鼻子。
    这位前fbi成员似乎在死前经受了相当残酷的折磨。他被扒了皮,面目全非。腿上的肉全部都被割掉了,整个胸口都凹了下去,像是被钝器一根根地打断了肋骨。而致命伤却不是这些,是插进颅骨的匕首。
    曾经在他面前笑嘻嘻的男人,那个总是烦他,摸他脑袋的男人,那个在宫野厚司去世之后立即从加拿大跑来将底特律翻了一圈企图找他们的男人,那个像“父亲”一样的男人,现在变成了他曾经看过的科学杂志上的人体结构图。只不过那是画的,这是真的。
    少年在看到这一切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嗡”的一声。血液突然上涌使得他一时间有些站不稳,差点儿一头栽在地板上。
    这位前任fbi搜查官,他最后的保护者,也死了。死得如此之惨,让他一时间连哭的冲动都没了。
    光永远不会照亮所有角落,然而光一旦熄灭,黑暗就会吞噬一切。
    “走吧。”为首的那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说道,“组织在等你们回去。如果你拒绝”
    匠海不敢拒绝,也不敢动手。这两个人把哈罗德的尸体带过来扔在他的面前就是对他最严厉的警告。
    如果是他一个人也就算了,他可以拼,大不了就是个死。可是志保还在这里,他不想让她受到伤害,也不想让她在这个年纪就失去自己最后的亲人。
    宫野匠海转身回卧室里接自己的妹妹,把对方抱在怀里让她捂着眼睛。
    “哥哥,我们为什么要走啊”志保小声地问道,“哈罗德叔叔还没回来呢”
    “他很忙,所以把我们托付给别人来照顾。你以后就可以去上学了。”
    “真的吗”
    “嗯,真的。”
    “那哈罗德叔叔还会来看我们吗”
    “会的。”
    “那就好。”
    聪明如志保,就算匠海还未曾向她透露过组织的事情,她也能多多少少猜到哥哥是在带着她逃命。她也因此问过哈罗德,从对方的回答中也掌握了不少的信息。然而一直以来被哈罗德和匠海护在身后且不曾记得多年前那场大火的她对于“坏人”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只是哥哥在害怕,她也就跟着害怕,匠海做了噩梦浑身都在发抖的时候,她也会很担心,很难过。
    待匠海走出木屋,宫野志保开始询问他会不会和她一起上学。
    “我我已经过了上小学的年纪了,该出去工作挣钱了。”
    “我可以少花些钱,哥哥你不要太辛苦了。你很冷吗”
    匠海在发抖。
    宫野志保见状,搓了搓自己的手,紧紧地抱住了哥哥,开始唱歌给他听。小女孩儿的声音就像山里清澈的泉水一样,哗啦啦地流向远方。
    当匠海抱着志保跟着两个男人走到山下的时候,头顶上突然传来了熟悉的爆炸声。
    歌声立即停了,宫野志保吓了一跳,紧紧地扣住了匠海的肩膀。
    “没事,志保大概是在炸山,你知道的,附近的镇子一直想修一条隧道。”少年撒谎道。
    “哦”
    宫野匠海顿了顿,继续机械式地迈动自己的双腿。他没有回头,也不敢流眼泪。
    明明发过誓等自己长大了就报答他们,结果到头来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又一次,没能好好地安葬自己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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