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眼前这境地,仙鸽才意识到,那时它打碎了仙君最心爱的白玉灵簪时,仙君说的
    “总有一天要你后悔”是什么意思。
    举目四望,院子里的傻鸽子们还未开化的脑袋尚不懂得如何思考,仅凭借着作为鸽子的本能,蛮横乱斗,争夺喧闹。它站在梁上,显得格格不入。
    谁能想到,曾经风华绝代的一代鸽王,竟会沦落到与这等凡间俗鸽同处一院的境地
    它将目光投向门口瞠目结舌的女人,似乎期盼着她能将它从这些平庸黯淡的鸽群中认出,好在某些方面给予它肯定。
    但钟白显然并没有发现它,那瞪得滚圆的眸子里一片茫然。
    仙鸽觉得,这女人的眼睛可以拿去捐了。
    这会廊下站着个笑里藏刀的沈煜川,屋中还藏着个心怀鬼胎的赵既怀,两人皆心知对方的存在,却都装作不知,唯有门口的蠢女人是真的一概不知
    仙鸽站在梁上,满目哀凉。世间纷纷扰扰,它只觉得无趣。
    过了好半晌,钟白才缓缓开口,
    “所以这院子里的鸽子都是你带来的”
    “是啊。”沈煜川噙着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并没有注意到女子脸上咬牙切齿的神情。
    “你还真是个天才”
    钟白扯着嘴角,额边隐隐作痛。
    天可怜见,廊下满脸春风得意的男人终于意识到了一丝不妥,他白了脸,想要替自己辩解两句,试图挽回当下糟糕的局面,却已经太晚了。
    “限你半个时辰”钟白顿了下,语气有点无力,“带着你的鸽子们,滚出白月堂。”
    “小白,我”
    “别叫我小白”钟白瞪他。
    闻言,那人着急地就要走向钟白,可忽然的动作惊得他附近的鸽子扑腾而起,卷起一地鸽毛飞舞。倏然,似有一簇黄绿色的稀泥状东西从空中落下,直直落在了那瘦削身板的肩头
    他的脸色精彩变换,由惨白到惊恐,再到面如死灰,只消得几秒钟,仿佛已经经历了人生中至难疾苦。
    恰这时,屋中男人终于打算出场,他幽幽打开了房门,惊诧道,“小白,这是怎么回事”
    钟白连忙敛下看热闹的笑意,她提着衣摆正欲越过鸽群,忽想到了什么,抬眼看了下那面如土色的沈煜川,抿嘴偷笑着转了个方向,从一旁的廊下往大师兄那儿跑去。
    “大师兄,你是被吵醒了吗伤口还疼吗”
    她挽着赵既怀的手臂问。
    “我无碍。”赵既怀摇了摇头,又似是故意问起,望向另一面色难看的男人,“沈师弟这是在亲近自然”
    沈煜川恨得牙痒痒,然浑身力量似乎都被肩膀上的那一泡鸽屎给压制住了,他咬牙挤出一丝笑容,“大师兄说笑了。”
    说着,钟白回过头瞪他,“你还不走留在这儿干嘛”
    “小白,早上之事,是我不好,我不该去挑战大师兄还害他受伤的。” 他瞟了眼赵既怀,解释道,“我我也不知道那一刀会这么严重的。”
    “咕”
    “咕咕咕咕”
    似乎是受到了神仙前辈的威压,那些蠢鸽子们也出于本能地叫了出来
    当下颇有夫唱妇随的感觉。
    站直了的赵既怀极为高挑,纵使受了伤,背微微欠着,也高出了沈煜川半个头。
    当下听了他这有意无意的话,他只轻蔑地瞥了下,就迅速收了眼,像是对沈煜川说话,双目却只定定注视着钟白,柔声,“无碍,也是我听到了小白的声音,一时欣喜,才会中了沈师弟的偷袭。”
    最后两个字的咬字加重了些。
    钟白是他从小养大的,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会让她心软,他了如指掌。
    果不其然,听这话,钟白的眸间已经爬上一层水雾,她感动道,“大师兄,你还受着伤,我扶你进去休息。”
    “咕”
    “咕咕咕”
    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仙鸽挺了挺胸膛,颇为得意。
    沈煜川惊诧抬头,见了那人嘴角还未敛下的笑意,他心中一紧,“等一下。”
    “怎么了”钟白不耐烦。
    他挤着笑,这回倒不叫她小白了,“小白师姐,大师兄又不住这儿,一男一女同处一处屋檐下,难免不合适,还是我搀大师兄下山吧。”
    “不用,管好你自己。”钟白只当他又想整什么幺蛾子,挑拨离间,顿了下,“还有你的鸽子们。”
    可回过头,却见大师兄身子僵直,嘴角紧抿着,她问道,“大师兄,你怎么了”
    那高挑的人默了会,缓缓低下头,声音沉闷,“小白,沈师弟说的不无道理,你我男女有别,却是不合适待在一处屋檐下。”
    说着,他轻拨下钟白挽在他臂弯的手,轻描淡写地,“师兄还是回自己住处吧。”
    钟白正欲挽留,可还未开口,身侧那人就忽然不稳地晃了晃,整个人往她身上倒了来。
    “大师兄,大师兄你没事吧我去找柳医师。”
    “没事”男人高大的身躯尽数倒在她娇小的肩头上,温热呼吸吐在耳畔,惹得那身子微颤。
    “我只是有点累,没什么力气”
    “咕”
    院中又是一片鸽子乱叫。
    闻言,钟白搀着大师兄,瞪向廊下的罪魁祸首,“大师兄与我青梅竹马,是我最最亲爱的人,何来男女之别,何况大师兄虚弱,今晚便睡在我这儿。你休在这儿嚼舌根,跟个老妇人似的,还不快点带着你的鸽子滚”
    沈煜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贵为太子,谁见了他不得恭恭敬敬地点头哈腰,唯独钟白,屡次三番出言不逊。自他上山,就对他百般不待见。
    一会说他像女子,一会骂他娘唧唧,现在又骂他是老妇人。若不是为了讨得飞云峰的势力,他早不愿受这口气了。
    肩上一泡鸽子屎的臭味熏地他头脑有些发晕,面前这对男女更是气得他头疼,他瞪着眼,干巴巴地说了句告辞,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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