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走人,选人大任落到了太子和二皇子肩上,但是当儿子的肯定只会从皇帝亲试过又首肯过的人里选,后面四人都没来得及在皇帝面前露脸,毫无疑问会黜榜了。

    难怪这几天小破孩见了她就一脸心虚,因为他早就准备好要在殿试时闹幺蛾子,知道会连累朋友。

    蔺知柔虽然被他坑了,但却意外地并不恼火,对知这始作俑者也恨不起来。

    刚才皇帝的那番行事作派,连她一个外人看了都觉齿冷,三皇子在殿试上搅风搅雨,甚至还让她觉得有几分快意。

    落榜便落榜吧,大不了回去再想想法子,过几年瞒着外祖和舅舅去考进士科。

    听见宦官唱出自己的名字,蔺知柔从容不迫地走上前去行礼“吴县蔺遥拜见太子殿下,二皇子,诸位官长。”

    童声清越,如金玉相撞般泠然,一口官话纯正地道,比之崔卢等世家子弟也不遑多让,一下子将众人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群臣抬头望去,只见这小儿生得朱唇皓齿,目若晨星,一看便灵慧非常,可蔺姓并非吴县望族,又位居榜末,都有些不明所以。

    太子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把你的文章念来。”

    蔺知柔道一声遵命,朗声念起自己的赋文,她将有凤来仪作为切入点,却不是一味的阿谀奉承,称颂盛世,炫示自己的文采,却是以典丽的文字写出了凤凰在烈火中荡尽尘垢,涅磐而生的高洁品性。

    蔺知柔的凤凰,和贵妃肯定是没有半点关系。太子听着听着,眼神逐渐从好奇转为惊艳,然后又渐渐变成惋惜。

    众臣起初还只是惊讶于这小儿出众的外表、卓尔不群的气质和落落大方的风度,听着听着,不禁愕然,先不说辞藻,单是这不落窠臼的题旨,这份心性和见识,便远超一般孩童,甚至许多成年人也多有不及。

    这样出色的人物,省试中究竟交了怎样一份答卷,竟然会屈居榜末

    许多人忍不住看向今年权知贡举的中书舍人薛鹏举。

    薛鹏举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这蔺七郎是提前在他这里挂了号的,蔺七郎是柳云卿的徒弟,柳十四狠狠得罪过他的知交好友,他自然不会让他徒弟好过。

    但是蔺七郎的答卷实在是太出挑,于是他便想了个法子,在他的卷子上泼了点墨,以试卷脏污为由将他黜落了。

    但是省试卷子都要送交门下省复核,门下省中也不知是有人真的爱才心切还是存心与他作对,竟然还是把这蔺七郎塞了进去,偏偏还放在引人瞩目的榜末。

    薛鹏举有充分的理由,监考的御史与他私交甚笃,不至于从中作梗,但是蔺七郎若在殿试上一鸣惊人,天子难保不会问起,到时候若有好事者把省卷翻出来,他难免要担个察举失人的过错。

    有了山鸡赋这一出,倒是替他解了围,蔺七郎没有经过皇帝亲试,便是再出类拔萃,也无缘金榜了。

    蔺知柔沉心静气地将文章读完,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一时间殿中鸦雀无声。

    太子对她的文章不予置评,却问道“不知小郎师从何人”

    蔺知柔说出师承,殿中众人都是一惊,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太子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中书舍人薛鹏举,然后收回目光,对蔺知柔颔首“你退下罢。”

    所有举童都已试完,太子让众人稍待,和二皇子并中书、门下和尚书省的几位重臣一起移步内殿商议。

    约莫一刻钟后,殿试结果公布,取中者共十人。冯盎因为表现实在太差,连二皇子也没脸让他高居榜首,崔琰毫无悬念地夺得状头,冯盎得了第二,第三名是卢氏子弟,张十八郎得了第四。蔺知柔果然在黜榜之列。

    他们的封赏要待天子亲自定夺,下旨敕封,太子只是宣布了名次,然后按照原先的计划在甘泉殿设宴,款待中第童子和群臣。

    落第的二十人就没这个待遇了,只能在礼官的带领下离开大殿各回各家。

    蔺知柔感觉心中有些空落落的,也不是难过,反倒有些好笑,她苦读数月,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不可谓不尽力,然而最终还是事与愿违。

    离开时,蔺知柔向三皇子看了一眼,恰好对上少年的目光。

    熊孩子不敢和她对视,连忙垂下眼帘,对着她比了个口型“别走,等我。”

    蔺知柔这时候心里才生出点恼意,心说你自身难保,还有闲心管我

    但是随即她又有些怅然,和“贾九郎”朝夕相处了几个月,到底有些离愁别绪,毕竟以后即便有缘再见,他也不再是贾九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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