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在袖袍中的指骨蓦地曲起。
    带上沈芙是季怀旬临时改的主意,她又来得早,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收拾好东西都已经算很匆忙了
    竟然还会有空闲为他考虑这些吗
    瓷罐质地粗糙,看着不是沈芙自己用的,而是临时从下人手中讨要来的。季怀旬抬手接过,粗粝的瓶身划过掌心,引起一阵酥麻。
    也许十指连心,连带着他胸腔中那颗决意冰冷的心都颤了颤。
    季怀旬垂眸,声音低的几不可闻“有心了。”
    “你是我夫君,为你多想些是应该的,”沈芙见他接过了瓷瓶,脸上的笑更灿烂了,“你放心,不管是这次出行还是以后的日子,我都会照顾好你的。”
    手中的瓷瓶突然变得烫手起来,季怀旬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掌心握着的力道又紧了紧。
    石铭坐在车内的另一侧,眼观鼻鼻观心,不经意扫到自己空荡荡的身边空荡荡,心中一痛,突然觉得自己十分的多余而孤寂。
    不然,他也找个瞧着顺心的人,成个亲试试
    正当石铭胡思乱想走着神的时候,马车突然毫无预兆地动了一下。石铭猝然地往后倾,后脑撞上硬挺的壁板,痛得他差点没惊叫出声。
    车内只有季怀旬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靠着车壁的身姿一动未动。
    感觉到马车的异动,季怀旬余光下意识扫过沈芙,脑中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已经抬手抵在沈芙的身后,臂膀微微用了力,替她稳住身形,防止身边人磕碰到窗口的凸起处。
    这一下实在突然,沈芙一边顺着季怀旬拥着她的角度靠过去,一边惊慌失措的拍着胸口,慢慢从刚刚的失重感里缓过神“幸好有怀君在我身边,不然定然是要出事。”
    环着少女柔软的腰肢,季怀旬目光闪了闪,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不仅没有立刻放开,甚至还有了低声安抚怀中人的心思。
    发觉自己在想什么,季怀旬面色顿沉,收回手与沈芙拉开距离,眉宇之间透了点烦躁,语气也冷下来,向马车外喝问“怎么了”
    “大公子息怒,”车夫哆哆嗦嗦地回话,“刚刚调整套缨的时候,马突然急躁了起来”
    这些本都是该在上马前准备好的事情,季怀旬没有心思听车夫辩解,再加上方才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实在超出控制,他心烦意乱之下,出口的话也染上了阴冷的怒意“既然知道不听话,你平日就好好训戒着,与其等出事了求我息怒,不如打杀一下,给一个血淋淋的教训,你也好记得清楚”
    这话单听着就觉得十分凶残,再配上他那样冰冷的深情,沈芙只看着就不禁周身一抖,觉得夫君周身的气息陡然暴虐起来。
    车内寂静一片,车外车夫求饶的声音也更加清晰,沈芙壮起胆去拉季怀旬的衣袖“怀君”
    察觉到有人拉住他,季怀旬停了话,目光缓缓垂落,瞧见搭在袖衣上细白指节,胸口滔滔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
    “虽然是他疏忽,但终归没有人出事,你就不要生气了,”沈芙小心翼翼地看着季怀旬的脸,心里有些怕,但还是抖着嗓子轻声安抚他,“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季怀旬抬眼看向她,目光里满是复杂,点了点头。
    石铭也是第一次见向来温和的长兄发这样大的火,缩在马车的角落里不敢出声,见季怀旬点头,如释重负地喊了声“算你今日走运,日后再犯,可绝不轻饶,快赶车去吧”
    车夫被季怀旬的话吓得魂飞魄散,闻言只差没痛哭流涕“谢过大公子谢过二公子谢过少夫人”
    车夫嘴里翻来覆去都是这几句,实在过于啰嗦,听的石铭头都大了,生怕他等下再惹季怀旬生气。
    季怀旬静默了一会,抬手扣了扣案桌,声音和缓了些许,却也还是冷冷的,“没听到石铭的话时间不早,该走了。”
    这就是要翻篇的意思了,石铭松了口气,车夫也明白过来,不敢再耽搁,急忙起身去驾车。
    马车缓缓驶动,沈芙也安心下来,紧抓着身边人衣袖的手刚要松开,没想到季怀旬突然欺身压了过来,攥紧她还在微微颤抖的指尖。
    沈芙一颗心又猛地悬起来,慢慢抬眼看他。
    季怀旬今日穿了一身玄色衣衫,越发衬得他面如白瓷。此时斜飞入鬓的长眉微微皱起,更是显露出了藏匿其中的积郁,让人心生畏惧。
    季怀旬紧紧盯着她,眼底晦暗不明“你在害怕。”
    沈芙确实觉得面前这个人有些陌生,今日发生的种种,都与她记忆里那个石怀差别太多了,甚至没有一丝相像。
    她心中那个石怀,并不会有这样的冷淡的表情。
    但他就是夫君啊。
    强忍住想要逃离的冲动,沈芙轻轻吐出一口气,半晌,用另一只手轻轻搂住季怀旬,声音软软“我没有在害怕”
    季怀旬浑身紧绷,手下力度顿松,耳边划过沈芙的后半句话。
    “我不怕你,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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