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最后一颗流星划下的时候, 天开始蒙蒙亮,云未思也从小憩中彻底醒来。

    他这一觉仅仅是睡了小半个时辰,结为道侣之后, 天地异象散去, 他与九方长明二人在屋顶上夜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云未思这才体会到些许平常人的闲情逸致。

    想他这一生, 从少年时逃离京城, 九死一生之后, 就彻底与平凡人的生活脱钩,能与毕生钟情之人有片刻闲暇何其不易,但这个道理在他年少是根本体会不到的, 那时他意气风发, 飞扬不羁, 父母双全,家世清越, 从来不必去考虑人生大事, 更勿论天地奥妙。

    但在虚无彼岸中回溯过去, 在玉汝镇的经历让他意识到,即使当年父亲云长安没有顶撞皇帝, 即使他的外祖父家丛氏没有被问罪,他的父母很可能依旧逃不过既定的命运,因为一切早在他还未出生时, 就已经安排好了,而他人生唯一的变数, 是遇见九方长明。

    刚睁眼, 就有人在外面冲击结界。

    鬼气森森扑面而来, 挟着狂风暴雨之势,灵力相连的结界发生震荡,连带云未思也受到影响。

    他皱了皱眉头,推门而出,以指为剑往前劈去,将攻势化开,一面喝道“姚望年,你发什么疯”

    鬼气倏地一敛,姚望年从黑色龙卷中步出。

    “九方长明呢”

    他一副兴师问罪之态,原本就青白交加的脸色似乎更显难看。

    云未思察觉异样“他去给一只小狐精疗伤了,怎么,出事了”

    姚望年“江离不见了”

    云未思蹙眉“何为不见了,落梅来过”

    “不,是他自己走的。”

    姚望年面色阴沉,一大清早他去药铺找人,掌柜说昨晚半夜江离向他告别,他睡得迷迷糊糊,醒来才发现人真走了。姚望年不信,发动手下鬼魅将红萝镇搜了个遍,不得不承认掌柜说的是真的。

    云未思沉吟,“他是否遭遇什么变故”

    姚望年“药铺四周没有斗法痕迹,他是自愿走的,你们是否与他说过什么”

    云未思“此言怎讲”

    姚望年冷冷道“姓江的心软又冲动,旁人说一两句,他就可以倾力相助,若非你们与他说了什么,他怎么突然一走了之”

    云未思挑眉“姚道友维护师弟的一腔心意,云某感动不已,且不说我们没有与江宗主单独说过什么,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将江宗主视为仇雠,如今兄弟相认,重归旧好,你愧疚于心,就要迁怒旁人吗”

    “你说什么”

    姚望年阴恻恻嗓音伴随忽然靠近的气息,鬼气忽而大涨,森然纷涌席卷过来。

    他枉死多年,求而不得,一腔怨愤无处发泄,性情早与生前迥异,此时一言不合就要下杀手,那漫天鬼气夹杂凌厉嚎啸,半点未曾有留情,竟是要将云未思置于死地

    云未思早听长明说过,姚望年现在虽与他们目的一致,算是同一阵营,但此人多年来的遭遇令他性情偏激早已不能以寻常人论,动辄就会走火入魔误入歧途,此时见对方说翻脸就翻脸,倒也不意外,振袖拍出,鬼气到了身前,竟悉数化为水滴落在地面,四两拨千斤,让姚望年面色阴晴不定,身形也跟着微微顿住,似乎恢复些许清明。

    此时他身后传来声音“姚道兄何故发怒”

    声音隐含钟鸣鼓捶,如狮子吼,正好克制姚望年的鬼性。

    他侧身回首,果然是九方长明。

    “江离呢”

    一片信笺从九方长明手中弹出,姚望年想也不想便接住。

    “今日我出门,发现他留了信。”

    信是藏在外面花树上的,见他则落,花叶化为信笺飘入长明手中。

    “江宗主说,此番千林会,万剑仙宗人多势众,落梅经红萝镇一事,恐怕早有防备,他担心我们四人难以匹敌,全部折损,故而先行一步,为我们探路,让我们跟在后面,见机行事,必要时”

    必要时,以我为饵,舍生取义,固所愿也。唯有一求,请师兄和二位道友尽力营救迟道友,她沦落至此因我而起,此生我已亏欠师兄许多,断不愿再负于她。

    后面的话,无须长明说,姚望年也已经从信上看见。

    他许多年没见过江离的字迹了,他以为自己早将万剑仙宗一切遗忘殆尽,却在看见这封信时,往事又潮水般回涌,淹没识海。

    江离就是这么一个人,姚望年知道。

    心慈手软,好吃懒做,不快乐的事情从来不会在对方那里停留超过半天,江离不像自己,一心修炼,好强自负,江离心胸很大,装得下万剑仙宗所有人,只要是朋友,同门,兄弟,他一个都不想辜负。

    这样的人,很适合当掌门,却又不适合当掌门。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去找落梅算账

    只怕他还未与落梅交手,就被对方拿下了。

    “我去找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节目录

参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棋子小说网只为原作者梦溪石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梦溪石并收藏参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