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哥吹熄油灯,脱鞋上了通铺。

    借着月亮的余晖,他捞起枕边放的那套袍服。

    轻薄软和的料子,龟甲柿蒂的锦纹,檀心浅草色丝线针脚整齐,精致清雅。

    他细细地打量这衣袍每一寸,像是要将它刻进眼里,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轻手轻脚将衣袍抱紧,贴到胸口。

    这件衣袍,是小公主命人准备的。他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袍,明日他要穿着它,让小公主瞧一瞧。

    班哥抱着新衣袍,靠在窗边看月亮,餍足地将这一日发生的点点滴滴从脑海中翻出来回味。

    马场相遇,此前已想过无数次,意料之中,不必再想。

    记忆最后停在宫人说过的那句话。

    “你是公主的第一个随奴。”

    班哥笑了笑。

    原来他是第一个。

    第一个呢。

    工部重修的宝塔已经完工,修建期间数次曾险些遭到破坏,好在崔鸿早有准备,提前在工匠中埋伏侍卫,不但没有让歹人得逞,而且还抓了几个活口。

    结果人送进大理寺,还没来得及审讯,当天就暴毙了。

    崔鸿气得摔了茶杯,同康乐道“难不成这天下真成她齐家的了”

    康乐宽抚丈夫,柔声细语“有你在,有我在,有天下无数忠良在,她休想一手遮天。”

    崔鸿喘顺气,义愤填膺的情绪缓下来,眉宇间露出忧色“玉娘,玄晖迟迟没有书信,我甚是担心,如今想想,当初真不该让他去。”

    康乐摇摇头“我何尝不担心不害怕可我们为人父母,最不该做的便是替玄晖擅作决定,我们只能相信玄晖,玄晖从小志向远大,此次前去东突厥,他定能替阿耶解决心头之患。”

    崔鸿盯着康乐看,见她脸上没有半点哀意,忧则忧矣,忧色之下更多的是一种笃定。

    此前夫妻二人甚是提及崔玄晖出使一事,怕搅乱彼此心神平白添忧,今日思及大理寺之事,崔鸿越发后怕,忍不住道“她行事诡谲狠辣,若是在玄晖出使途中安排伏兵”

    康乐道“夫君莫急,此次玄晖出使前,我曾向阿耶借调两人,这两人皆是世间一等一的高手,有他们护在玄晖左右,一般宵小之辈无法近身。”

    崔鸿一愣,又问“若偷袭的不是寻常刺客,而是军营里的人”

    康乐神色镇定“若要用军队埋击,只能出了边界再行事,从天朝至东突厥,必经云州,我早已派人传信云州刺史,命他前去云州大营借兵,云州大营的蒋励兴老将军曾受我恩惠,有他在,玄晖东出无忧。”

    崔鸿一颗心落回肚中,感慨“玉娘,你当真是女中宰相。”

    康乐含笑“谁稀罕做宰相,我做我的公主,不比你这宰相强上百倍”

    崔鸿连连道“是是是,殿下聪慧过人,我这小吏自愧弗如。”

    夫妻俩说笑几句,康乐正色道“眼下的危机是解决了,可我们不能每回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得想法子主动出击才是。”

    崔鸿拉过康乐的手,悄声道“有时候我真不知太上皇他老人家在想什么,从前还能猜到一二,如今越发不知所谓,若不是太上皇,她哪能”欲言又止。

    康乐道“阿耶宠信的又不止她一人,论宠爱,我这个亲女儿未必就能输给她。”

    崔鸿听出康乐语气中的冰冷,连忙转换话题,问“近日怎么不见小善,她好些日子没来府里了罢”

    康乐眉头舒展,提起小善,声音满是怜爱“前阵日子四皇子病了,小善看重她这个哥哥,特意托人出宫告诉我,她要留在宫里照看阿兄,得空再来府里探望。”

    崔鸿道“小善是个好孩子。”

    康乐道“谁说不是呢我这些侄儿侄女里,就只小善最合我心意。”

    书房外传来婢子的通禀“大人,袁公子来了。”

    崔鸿放开康乐,整理衣襟,道“快让景略进来。”

    康乐撩开珠帘从屋内迈出,至门边,袁骛一身飒爽襕衫,圆领窄袖,头戴锁金黄罗抹额,施施然朝她抱拳作揖“殿下。”

    康乐颔首以作回应,余光瞥见耳门后一道鹅黄身影匆匆离去。

    高傅姆附耳道“方才二房的莲娘子来过,说是寻帕子,在耳门后站了一会,也没和人说话。”

    莲娘是崔鸿的侄女,是崔府里唯一的嫡女,二房还有几个庶女,都不如莲娘受宠。

    康乐啧一声,回身往书房一看,袁鹜正在里头同崔鸿见礼“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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