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这些梦境,一次比一次逼真。

    就好像是曾经发生过。

    平缓片刻,楚彦抽离了温舒宜枕着的臂膀,他穿衣下榻。

    他本就是一个多疑之人,自幼起就不曾真正信任过任何人。

    男女之欢、两情相悦这些统统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温舒宜的出现不是一个意外,但他心里有了她,这就是一个令人完全意想不到的意外。

    “情”本不该属于帝王。

    此时,温舒宜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她方才噩梦惊醒,便察觉到身后的帝王也醒了。

    她梦见自己用匕首捅入了皇上腹中。

    不知是不是心虚,她此刻不敢“醒来”。

    她面对着床榻里侧,躺着未动,亦不知皇上为何这个时辰离开,即便没有回头,她也仿佛能够感觉到来自帝王幽眸的注视

    不多时,皇上终于离开内殿,温舒宜这才转过身来,她爬坐身,望着外头天光渐亮,一时间心有余悸。

    不知为何,梦见自己杀了皇上,她的心头有种古怪的酸涩。

    大年初四,无朝会。

    褚彦从轩彩阁回到帝王寝宫,才卯时三刻,宫门刚开不久。

    法华寺方丈绝尘大师被快马加鞭请入宫内。

    褚彦并未细细说明,更是不会荒唐的认为,一个梦境能代表什么。

    绝尘大师让褚彦写下了一个字。

    褚彦未作思量,英豪笔在澄庆纸上洋洋洒洒画了一个“娇”字。

    绝尘大师已是耋耄之年,但五官立挺深邃,身段挺拔如初,真要是算起来,他身上也流着褚家皇氏的血。

    按着辈份,绝尘大师是褚彦的祖父级别的人物,常年游历在外,这些年才回到大周,即便远离朝堂,但依旧地位崇高。

    见字,绝尘大师眼眸微觑,淡笑一声,“无碍,并非不解之障。凡事皆有因,皇上这是有一段孽债尚未还清,等到还清那日,皇上便可得偿所愿了。”

    褚彦当即追问,“什么孽债几时还清如何还”

    绝尘大师会深莫测的笑了笑,“皇上稍安勿躁,此是天机,机缘一到,皇上就知道了。”

    褚彦,“”

    这说了等于没说。

    晨光熹微,晋王府大门外。

    一头戴兜帽,身披貂绒大氅的男子踏入府门,男人的脸隐入一片光影之下,看不清人脸。

    晋王刚收了宝剑,他从校场下来,小厮迎上前,压低了声音恭敬禀报,“王爷,燕太子来了。”

    晋王府是帝王赐的宅子,而同时,帝王也赐了诸多仆从,晋王等于是每日皆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就仿佛是人被困在蚕茧之中,死活都不由自己掌控,浑身被束缚,就连呼吸也不顺畅。

    长此以往,人迟早会疯。

    晋王有一种直觉,帝王是在逼着他反。

    太后、宋相、朝中部分老臣,这些人都在逼他。

    却从未有人问过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稍作思量,晋王疾步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帝王安插的探子,近日来被他安置在别处,但不能排除还有漏网之鱼,在今日之前,晋王皆是无比谨慎小心的。

    踏入书房,门扉合上。

    慕容燕转过身,摘下了头上兜帽,笑道“王爷,你我又见面了。”

    晋王手中握着长剑,脸上戒备之色甚是明显,“太子殿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慕容燕既然敢亲自登门,心里便已有了九成的把握。

    “王爷果然爽快,那我就直言了。”慕容燕轻笑了一声,“我想拉拢西南,但皇上不会将白梅梅许配给我,她已是皇上义妹,嫁你亦不合适,我想让你想法子促成白梅梅与宋勤的婚事。”

    晋王一直看不惯宋家,回京后也一直避开了与宋家的交集。

    明明是大周肱骨,却是与南燕牵着不清。

    看来如他所料,宋家已经与慕容燕联盟了。

    “宋勤有结发妻子,太子的要求,本王怕是办不到。”晋王拒绝。他终是不想承认自己变成了曾经最为讨厌的那类人,但他的手不干净了,徘徊在光明与罪恶的边缘,他成了一个流徒者。

    慕容燕嗤笑了一声。

    “王爷还当真是正派,可王爷别忘了,倘若王爷不趁早夺权,届时温家的事迟早会天下皆知。真到了那一天,人人皆会知道,温家是因何差一点死绝了”

    慕容燕不宜久留,丢下这一句,又道“我静等王爷的好消息。”

    慕容燕离开,晋王仰面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杀伯人,伯人却因他而死。

    一切皆非他所愿

    偏生,命不由己

    门外又传来声响,晋王当即收敛一切神色,他转过身,就看见了一身华衣美服的宋姗,竟是比宫里的娘娘还要华贵几分。

    他的眼骤然冷了。

    宋姗上前,算起来她是晋王的表妹,但成婚之后,二人从未同榻,碍于宋家那边的压力,宋姗也开始急了。她仅仅坐在晋王侧妃的位置上还远远不够,她得生下晋王的孩子。

    再者,晋王俊美无俦,才情绝佳,是多少女儿家仰慕痴恋的对象。

    她也痴迷了。

    “王爷,妾身给您熬了参汤,您趁热喝了。”宋姗柔声细语。亲自端着参汤上前。

    晋王不知哪来的脾气,突然抬手挥开了宋姗手中瓷碗,“你以为本王不知你私底下做了什么这参汤里添的东西,你留着自己喝吧”

    晋王甩袖,正要离开。

    宋姗壮胆,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浓妆艳抹的脸贴在了男人背后,带着哭腔道“王爷,妾身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够好竟让王爷如此嫌恶妾身自知出身卑微,但妾身如今只想一心一意侍奉王爷,恳请王爷给妾身一个机会。”

    宋姗的生母是扬州瘦马,惯会那一套讨好男人的手段。

    晋王掰开了她的手,没有回头,只冷冷丢下一句,“你也配”

    说着,他大步离开。

    如今只觉自己深陷泥潭,处处暗无天日,他没得选择,也无人给他选择。

    他欠了温家的,欠了娇娇的,他要用这一辈子来偿还,包括他自己

    一匹良驹,从城外百里加急驶入城内,终于在宋府大门外停下。

    男子下了马,将一只包裹严实的铁盒子交给了守门小厮,并交代道“切记不可随意打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男子的口鼻皆用面纱遮住,交代了一句,又火速驾马离开。

    那小厮仿佛事先就知道盒子里是什么,如捧着烫手的山芋,火速送去了宋相跟前。

    同一时间,胡玥的马车已在茶楼外面等候良久。

    直至她亲眼看着温泽出现,而随后傅生也跟着下了茶楼。

    四周皆有麒麟卫把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位大人昨夜商谈了如何重要的机密。

    温泽如今是麒麟卫指挥使,旁人只会以为,傅大人与忠靖候在交接政务。

    可胡玥却见,傅生似是腿软,还被温泽搀扶了一下。但傅大人似乎脾气甚大,甩开温泽就兀自上了马车,之后傅家的马车在长安街上扬长而去。

    温泽则站在原地无奈一笑。

    胡玥这才命马夫赶路,马车行至温泽身侧,她撩开车帘,对上一张风清朗月的脸,温泽的容貌本就出众,而此刻更像是得了天地之精华滋润,端的是贵公子的儒雅俊朗。

    胡玥心头酸涩,这一等一的男子,本该是属于她的呀。

    “侯爷,我有一桩事要与你说,不知侯爷可否行个方便”

    温泽不想与胡玥纠缠,他此刻心情尚好,可谓是神情飞扬,“我与宋少夫人无话可说。”

    胡玥心头一堵,像是被人戳了一剑,“事关五年前的事,你到底要不要听”

    这下,温泽终于动容了。

    两人又去了一间茶坊,胡玥眼眸微润,她眉梢青紫,像是被人用了拳头打过,四下无人,一时间难以自控,“温哥哥,你这些年还好么”

    温泽满脑子都是傅生,见胡玥靠近,一阵恶心涌了上来,“宋少夫人,还请自重。你究竟有何话要说”

    胡玥咽了咽喉咙,想起了曾经温泽待她那样好,如今这般冷漠,真真让她痛彻心扉。

    原来,这世上,真的存在因果报应

    不过不要紧,接下来,宋家欠了她的,也该还了。

    “甄家是一个突破点,虽然甄家覆灭了,但你可以从甄家开始查起。”胡玥直言。

    温泽不以为然,俊美的脸微冷,“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你的情报对我而言没有半点用处。”

    胡玥有些急了,“我可以偷到宋相的东西,你想要么但有条件,我很快会与宋勤和离,你得娶我”

    胡家已是大厦将倾,胡玥极有可能落魄街头,她又是宋家的儿媳,和离之后,无人敢娶,温泽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听到娶她这句话,温泽差点笑了。

    但宋家的机密,对他而言至关重要,他忍了忍,道“那就看你给我的东西,是否有价值。”

    胡玥又问,“那我呢我现在在你心里就毫无价值,犹如草芥了么”

    是啊,犹如草芥了

    温泽虽然心里这样想,但并未说出来,他这人不喜欢欺负女子,即便是欺负也只欺负一个傅生,男人淡淡道“宋少夫人,你又何故明知故问呢。”

    温泽没有打算久留,这便抬腿准备离开。

    胡玥瞬间红了眼,“好我定会给你给你想要的东西届时,你就知道我到底有没有价值”

    温泽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他走出茶楼,一小厮装扮的男子迎面走来,上前传了一句话,“侯爷,我家世子说,您得洁身自好,莫要四处招蜂引蝶。”

    温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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