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顾心中憋得很难受,他忽然发现,即便自己能与三殿下两心相同,耳鬓厮磨,可是他俩这份感情,却也注定是背德的,虽然本朝的确盛行男风,可男风馆归男风馆,玩小倌归玩小倌,也没见哪家把男人娶回了家做夫人,王二哥说的的确不错,此非大道。

    他虽认定了三殿下,也铁了心要和他走这条羊场小道,可小道之所以是小道,正是因为得不到亲人的理解,更何况三殿下还是天家子孙呢

    贺顾心中百味陈杂,一时只觉得有股沮丧情绪直冲心头,挥之不去,可他抬起头,却忽然发现

    陈皇后一直在定定的看着他。

    “孩子,本宫只问你一句,你如今与珩儿这样可曾真的想清楚了珩儿只是瑜儿的弟弟,真正的瑜儿十多年前便已不在了,珩儿与你一样是男子,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陈皇后目光澄澈,显然问的很认真,盯着他的目光一瞬不错。

    贺顾的大脑空白了一瞬,然后几乎想也没想,便答道“臣臣都想清楚了。”

    陈皇后闻言,盯着他看了一会,似乎并不太意外,贺顾被掀了老底,心中愈发慌了,还好陈皇后这次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轻叹了一口气,道“本宫知道了,吃饭吧。”

    贺顾“”

    千兜万转,不想如今他还是要认陈皇后这个丈母娘,而且这次还这么快就坦白了,还好瞧着皇后娘娘似乎并不生气,也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贺顾扒拉了两口,终于没憋住问道“娘娘娘娘不怪我吗”

    陈皇后道“怪你做什么”

    贺顾沉默了一会,小声道“是我带累了王爷。”

    陈皇后闻言,叹了一口气,道“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这孩子,也是本宫自己的儿子他是什么性子,本宫岂会不知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珩儿平日里瞧着虽然寡言板正,但这种事,若不是你情我愿,他一个男子难不成还能被你胁迫了”

    陈皇后这话,几乎已然是全挑明了,贺顾顿时涨红了一张脸,结结巴巴半天,一句话也没说上来。

    本以为,今日是来被恶婆婆棒打鸳鸯的,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发展

    不是,皇后娘娘对儿子成了断袖,这是不是也接受的太快、太没有障碍了一点

    怎么和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

    这一夜,从陈皇后那里回去,贺顾只简单取水洗漱了一下,脱了衣裳便倒头呼呼大睡。

    心中没再悬着那块大石头,贺顾也终于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第二日醒来,总算没再顶着眼下两片乌青了。

    只是这几日,他都枕着三殿下那块玉入睡,可却一个梦也不曾做过,可见这块玉要么就是已经失了效用,要么就是个冒牌货,并不是他的那块“心想事成玉”。

    还好如今皇后娘娘也什么都知道了,而且贺顾完全没感觉到陈皇后介意自己拐带了她儿子搞断袖这事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后娘娘,能这样看的开,但总归不是坏事,不仅如此,陈皇后还和陛下请求,推迟两年给三殿下指婚,这对贺顾来说,自然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至少他能安心出京去,不必担心回来就听说王府里有了恪王妃,头上一片绿。

    今日比武是最后一日,为着争最后的拔用名额,各个擂台都打的很血腥,贺小侯爷心情好了,看擂台也比昨日有趣儿的多。

    只有一件事比较奇怪,贺顾前几日都心不在焉的,今日上午比完了,准备叫贺诚一同去吃午膳,才忽然发现贺诚竟然不见了。

    仔细一想,前两日,到了午膳时候,似乎也都是他和言定野两个人一块用饭,少了贺诚,他也没多想,只觉得可能是和新结识的朋友见面去了。

    只是怎么一连就是三天

    还每天都是这个时辰倒还挺规律。

    看来少年人就是少年人,甭管平素性子再稳重,结识了新朋友,都是热火朝天、玩得自己都不记得姓什么了的

    下午比完,各个擂台终于决出了最后一个拔用名额,比较意料之外的一件事,是北三台的擂主,最后定下的竟然是柳见山。

    贺顾发现是他的时候,也有些惊讶,无他,这走向实在与上辈子完全不同,柳见山若是真去了承河大营,那一来几年以后的广越倭患,就要无人领兵镇压,还有广越夷人叛乱,这些事一旦发生了,那朝廷可怎么办

    不仅如此,柳见山不去洛陵大营,那就不会被闻家招揽,忠王将来可谓是直接断了一臂,这样他定然是不可能与太子相抗衡了,也不知道裴昭临究竟还能支棱多久若是太子提前盯上了三殿下,那就有点麻烦了。

    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着急也没有用,贺顾只得暗自在心中记下这些事,以后再想办法看看怎么解决。

    天色渐晚,这几日贺顾与三殿下都没怎么见面,白日里碰了头,也只是装做普通郎舅俩颔首打个招呼,再没什么多的接触了,憋了几天,心里还有点馋,索性借着还玉的机会,直接去了裴昭珩的王帐。

    刚到帐边,果然迎面就遇上一个小内官,那小内官走的行色匆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差点一不小心撞上贺顾,还好贺顾眼疾手快,一把给挡住了。

    贺顾蹙眉道“你是哪位主子帐中的怎么这样毛躁,也不看路”

    那小内官吓了一跳,看清他面容,连忙跪下道“哎呦,奴婢不长眼,冲撞了侯爷,是奴婢的不是,奴婢给侯爷磕头赔罪了。”

    贺顾见状,赶忙拦住,道“罢了罢了,不必磕了,你自去吧,小心些别再撞了别人。”

    那小内官赶忙站起身来,掸掸衣衫下摆,低着头道“是、是、多谢侯爷提点,奴婢省的了。”

    便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贺顾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古怪,然而仔细去想,却也一时想不到是哪里古怪,正怔愣着,便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有些惊讶的轻唤“贺侯爷”

    贺顾扭头一看,叫他的竟也是个小内官,只是眼下这个小内官,贺顾认得,他似乎是皇帝身边的,名叫斋儿。

    贺顾道“你怎么在这里”

    斋儿躬身行了个礼,道“是几日前,陛下遣了奴婢,到三王爷帐子这边伺候的。”

    贺顾看着他身上的衣衫,忽然脑海中灵光一现,回过了神来,方才到底是哪里觉得那个撞了他的内官不对劲了

    那内官全程不敢对他抬头,叫他看见正脸,而且穿着打扮,皆与斋儿无异,就连腰上挂着的穗子也是一样的式样,身量、胖瘦皆有分相似,若不是熟悉的人,只看个背影,或是远远瞧一眼,搞不好都得弄混了。

    贺顾虽然平素迟钝,但上辈子毕竟还是被人陷害,才会叫裴昭元列足了十三条大罪,死的凄惨,是以他心中骤然警觉了起来,本能告诉他方才那个小内官,绝对不对头

    然而他转过身去,层层叠叠的营帐中留出的小路尽头,已然空无一人,贺顾转身便一把抓过了斋儿,道“这几日都是你服侍在王爷帐子里”

    斋儿吓了一跳,道“是是是的,除了奴婢,还有两个宫女,只是王爷都不许她们进帐子去。”

    贺顾道“你方才去哪儿了”

    斋儿脸一红,喏喏道“这今早上厨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做了甜汤,王爷一惯是不喝这个的,便赐给了奴婢呃按说奴婢也不该贪嘴,喝了太多东西,要耽误办差,只是只是今儿一时没忍住,就嘴馋了一回,方才便忍不住,出恭去了”

    贺顾眉头拧成了一团,道“王爷帐子里混进人了,你赶紧叫几个人,趁现在四下左近找找,看看有没有身量、打扮和你一样的内官,务必要抓出来”

    斋儿明显懵了,道“啊”、

    贺顾心中着急,担心那人从裴昭珩帐子里拿走了什么、亦或是发现了什么,正要和斋儿解释,背后却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男声。

    “不必了,让他去吧。”

    贺顾微微一怔,扭头看着裴昭珩,道“让他去”

    裴昭珩走到他身边,垂眸看着他“嗯”了一声,低声道“本王就是等着他们来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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