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声喧嚣混乱, 贺顾的耳朵和脑海也跟着一块嗡嗡作响,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感觉自己连站都站不稳了, 更不必说思考。

    那个从宗山回来的人,说了什么

    他说莲华寺里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可是瑜儿姐姐还在那里这怎么可能呢

    半晌,贺顾的力气才慢慢地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眼下宴已然是行不成了, 席上一片混乱, 都在围着昏过去的陈皇后探看、帮忙,而那个从宗山回来, 口无遮拦的在大庭广众之下, 通传报信的汉子,则正被皇帝叫来的侍卫往下拖。

    贺顾脚步顿了顿, 走到他面前,拦住了那几个拖着他的侍卫,道“你们先等等。”

    他是驸马, 这几个侍卫自然识得, 面面相觑了一会, 果然停下了动作,没有继续往下拖那个传话的汉子。

    贺顾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面无表情的如同拎小鸡崽那样,把这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从地上硬生生拎了起来, 悬到了半空中, 那汉子被这么吊着,一张脸憋得通红, 贺顾却视若不见, 只冷脸看着他, 寒声道“你是谁的人”

    他这句话问的没头没尾,那汉子心中也不免猛地打了个突,险些就要露了异色,以为自己哪里露了马脚,还好他早有心理准备,这才没露怯,虽然被贺顾拎的呼吸困难,坠在半空中,却还是憋红着脸道“小人小人隶属十二卫,奉皇后娘娘之命,前往宗山探看长公主殿下安危的”

    贺顾面无表情道“哦既然如此,你是十二卫哪一卫的”

    那汉子愣了愣,半晌才答道“小人小人是十二卫螣蛇麾下”

    贺顾拉着他的衣领,拽得离自己近了三分,嘴角挂了一丝冷笑,道“放你娘的屁,忽悠人也不知道编个像点的,螣蛇麾下统统都是轻功绝顶,哪有你这样体型的房梁都能给踩塌了,你是看不起爷,欺爷面嫩,不说实话是不是”

    那汉子看着这忽然变了脸的少年驸马,不由得怔了怔。

    虽说他这身份的确有假,早晚要被戳破,但他也没想到会这般快,这般容易就叫一个计划外的人一眼识破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继续细思,却忽然感觉身子一轻,百五十来斤的成年男子躯体,竟被人如同甩一根轻飘飘的柳枝那样,被抡到了空中,短短两息就被一个过肩摔扔到了地上,这汉子瞬时感觉胸脯传来一股剧痛,骨节断裂的“咔吧”声从身体里传出来,他眼前一黑,喉头腥甜,险些就要喷出一口血来。

    然而这还不算完,不等他反应,左手便被人一脚狠狠踩住,右臂也叫人朝后一拉,活脱脱卸的脱了臼

    贺顾踩着他的背,冷冷道“爷问你最后一次,你是谁的人,宗山的事是不是你胡诌的”

    那汉子疼的眼冒金星,额头上冷汗不要钱一般、大滴大滴的落,却还是咬着牙道“小人小人冤枉,小人不曾胡诌,宗山莲华寺的确遭了马匪劫掠,一个活口不剩了,莲华寺中血流成河、尸横遍地,都是小人亲眼所见,绝无半句虚言。”

    贺顾道“你亲眼看到的,你亲眼看到长公主殿下了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说殿下不在了,殿下便真的不在了吗”

    那人咬牙颤声回答道“驸马爷说的轻巧那些那些姑子还有跟着长公主殿下一同去的宫人,都是死无全尸、血肉横飞、小人又如何能辨得出哪个是长公主”

    贺顾却仿佛没听到他话里的“死无全尸”“血肉横飞”这些个耸人听闻的词,只喃喃道“那就是没看到,没看到就可能还活着,姐姐吉人自有天象,一定还活着”

    谁知那被他按住的汉子,听了他这几句低声呓语,却还不罢休,竟道“可虽然看不清面貌,但我等也寻到了穿着与长公主殿下相类的半具女尸,看身量便是殿下无误,整个莲华寺都遭了毒手,公主殿下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贺顾骤然面色大变,目眦欲裂的怒道“你放屁你放屁”

    那汉子也是个人物,这般被摔得肋骨折断,嘴角渗血、胳膊也被卸了一截,却还是不松口,仍要咬死了长公主已然死无全尸,丝毫没有一点胆怯模样,道“都是小人亲眼所见,岂敢欺瞒驸马,尸体成了那个样子,根本带不回京来,长公主殿下与宫人、姑子们那般惨状,死不瞑目啊小人们万般无奈,也只得就地掩埋在宗山脚下,这都是小人亲身所历,小人敢以性命担保,绝无半句虚言”

    他说的真切,又这样敢以性命做保,贺顾便是再不愿意相信,心中也不由得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他红着眼眶怒道“你们凭什么把她埋在宗山我才是长公主的夫君,你们凭什么把她一个人留在那”

    不他不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眼下什么都还没看见,他绝不信姐姐不在了

    贺顾把那汉子往地上狠狠一贯,对旁边的侍卫道“这人身份有假,告诉陛下一定要严查,不可轻放了他。”

    转身便快步行出了布宴的宫殿殿门。

    征野见状,也连忙跟在后面,小步跑着追了上来,此刻席间一片混乱,一时竟也无人注意到驸马离了席。

    贺顾脑海一片空白,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他游走在一种濒临失控的疯狂和极度理性冷静的交界处,他面无表情,脸色却是一片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衣袖下的手指也颤抖了一路。

    贺顾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宫门口的,除夕夜里,数九寒天,天空中飘着细雪,征野在背后叫了一路,一直在问他要去哪儿,贺顾却恍若未闻。

    行到宫门口,今晚入宫赴宴的勋贵家中仆从车马多等在此,贺顾问也不问,闷头就一把抢过了个正和旁边人谈天的小厮手里马匹的缰绳。

    那小厮愣了愣,正要冲上来拦阻,却被征野拉住了,征野苦着脸道“哥哥勿怪,这位是庆国公主府的驸马爷,我们家驸马爷他”

    可他话没说完,余光瞥到贺顾拉了马疆,便又吓得连忙道“一会我再与哥哥赔礼”

    语毕就去扯那马屁股上的尾巴,苦着脸道“爷您这是做什么啊”

    贺顾勒了马疆,转头看了他一眼,征野本以为自家侯爷已经在发疯的边缘了,不想竟然却瞧见他笑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笑完了他才道“还不撒手马尾你也敢拉,不怕它尥蹶子,把你给蹬残了”

    征野心中浮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只问道“爷这究竟是要去哪儿”

    贺顾道“我去一趟宗山,我不信她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便是姐姐真不在了,我是她的夫君,怎能留她一人在宗山脚下那样苦寒之地,我要带姐姐回来。”

    征野心中不妙的预感竟然应验成真了,当即大惊失色道“这怎么成,这大半夜的,消息也不一定是真的,您就一个人,今儿还穿的这样单薄,宗山那么远怎么”

    只是贺顾显然已经红了眼,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没耐心听征野絮叨,只怒喝道“你让开”

    征野被他吼得吓了一跳,手里的马尾巴也没拽住,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贺顾却已经扬了马鞭,双腿狠狠一夹马腹,绝尘而去了。

    征野险些没吓得栽个跟头,还好被后面那个,方才不知道哪家的、被他们家驸马爷抢了马的倒霉小厮扶住了,问道“没事吧”

    征野倒是没事,那马离他颇远,也没踹着他,可他此刻却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急的团团转、脑门冒汗、简直是六神无主。

    怎么办怎么办

    驸马爷就这么去了,他找谁去

    如今长阳侯府的主子就是贺顾,也没人能管的了他,皇后娘娘刚才那副样子,宫里也闹得人仰马翻,更不好在这个关头去给陛下添乱

    可驸马爷就那么去了,今日宫宴殿中烧了炭火暖和,爷穿的也不厚实,可出了城往宗山去一路向北,天还下着雪,这样冷,怎么办怎么办

    征野想来想去,才发现简直求告无门,去叨扰驸马爷的外祖父母,言家二老也不合适,他们已经上了年纪,征野也怕他们担心

    他心知驸马爷比驴还倔,根本不可能劝回来,眼下他也只能赶紧回公主府去,找人带着衣裳行李去追他。

    征野正准备再借匹马,赶紧回公主府去,然而他还没转身,却迎面瞧见一行车马朝宫门行来。

    裴昭珩原本是来不及,赶在这一晚上回京的。

    赈灾的事儿直忙到了临近年关,本来也是回不来了,可他记挂着宫中孤身一人的陈皇后,也始终记得临行前,和贺顾说过,要一起吃年夜饭的承诺。

    还是一路风雪兼程的赶着回来,还好紧赶慢赶,终于还是在除夕这一夜,顺利抵京了。

    虽说看时辰,除夕宫宴应当已经行了一半儿了,和子环的年夜饭也只剩了一半。

    但裴昭珩掀开了车马帘子,刚下了马车,抬目便在宫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怔了怔,道“征野”

    征野好容易借到了马,拉着马疆正满面着急准备跨上马背,转头就看到了他

    当即鼻头一酸,简直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心道,三殿下,您可算回来了,出大事儿了,出大事儿了啊

    北向群山路漫漫。

    贺顾骑着马,脑海一片空茫,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视野里,只有那落满了厚厚积雪、马蹄印斑斑驳驳、望不见尽头的官道。

    夜太深了,路也太黑了,官道上驰骋着的,只有一人一马,除了贺顾,再也没有旁的半个人,半点声音。

    胯下马儿飞驰,贺顾听着那马蹄落在雪地上,发出闷闷的“噗噗”声,一时也有些恍惚。

    这变故来的太快,太猝不及防,太像是一场梦。

    怎么可能呢

    老天爷让他重生一场,让他尝到了上辈子从来没尝过的情爱滋味,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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