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 贺顾虽与恪王也就是如今的三皇子裴昭珩,有过短短两日相处,且还相逢恨晚、一见如故, 但因着那时,汴京正是三九, 大雪纷飞、天气寒冷,恪王从头到尾都带着帷帽, 是以贺顾并未得见恪王真容。

    他虽早就知道, 三殿下和瑜儿姐姐是双生子,生的像没什么奇怪,但眼下真见着了,还是不免觉得

    这也太像了吧

    且不说五官容貌, 便是身量个头,竟然都差的不太多, 恍然一见,贺顾简直要以为眼前这位,便是女扮男装的瑜儿姐姐了

    唯一能让贺顾意识到,他们的确是两个人的,还是那双眼睛

    虽然生的一模一样, 可看人时的眼神,却实在是天差地别。

    瑜儿姐姐虽然也有和声细语的时候,但她的眼神却总是淡漠无波的, 便是后来他们相熟了, 看着他时也偶有温柔神态, 但那却也总是一闪即逝, 很快便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可眼前这位, 即使是一言不发的看着贺顾时, 那双桃花眼,都实在是水光潋滟晴方好,三分笑意眼里藏,温柔和煦、暖风明媚,叫人连同他说话,都不由得要放低三分声气。

    是以,才叫贺顾一时看的失了神。

    贺顾身后跟着征野,以及方才从宫门口,接着他往芷阳宫来的宫女和一众宫人,那宫女是皇后宫中遣去接他的,似乎名叫青珠。

    青珠估摸着是识得,这位刚刚入京的三皇子,故而眼下遇上了三殿下,见驸马爷驻足愣住,还以为他是不认得三皇子,当即柔声介绍道“驸马爷,这位便是咱们那位,刚刚从金陵回京的三殿下呢。”

    贺顾听了她的话,这才恍然回神,发觉自己竟然看的愣了,连忙低下了头去,两步上前,一撩衣袍下摆,单膝跪下礼道“见过三殿下。”

    然而贺顾还没跪下,便叫三皇子一把拉住了,裴昭珩笑道“驸马与皇姐是夫妻,更是我的姐夫,咱们虽是头次见面,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其实贺顾方才愣神,此举的确有些过于多礼了,他本就是朝廷册印过的长阳候世子,眼下又做了驸马,是天子内婿,只要不是太子,似裴昭临、裴昭珩这般,尚未封王授爵的皇子,他见了是可免跪拜,不必行大礼的。

    但是这一世重生后,无论是因为如今,已知晓太子不是良主,而且三殿下才学不逊于太子,还是因为自己娶了他的亲姐姐长公主,贺小侯爷都已在心中暗自打定主意,这辈子定要扶这位三殿下,搏一搏那万人之上的御座,他是个实心眼,既然已经认定了,三皇子便已经是他心中主君了,见了面,也自然是恭敬的。

    只是没想到,这位三殿下,竟然如此性子亲和、平易近人。

    不过也是,毕竟如今三殿下也不过十八岁,前世他们相见时,二人都已经年近而立,眼下三殿下还年少,活泼些也没什么稀奇。

    三殿下与长公主这对姐弟,实在是生了一幅好相貌,说是倾国颜色,也绝不为过,虽然姐姐是女子,弟弟是男子,性子也是天壤之别,可却又各有各的颜色,没一个逊了分毫。

    若说长公主是一枝开在料峭崖壁、独立北风中的红梅,三殿下便更像是一株挺拔、修雅的白兰花。

    旁人拿花比人,怕辱没了花,但若是这姐弟俩以花喻之,贺顾却只觉得,花尚且不及人五分颜色。

    三殿下虽穿了一身玄衣,可这一身黑,却没叫三殿下显得有分毫孤僻冷傲,反倒越发显得他干净、矜贵,却又温煦脱尘。

    贺顾让他扶起来,心中还有些恍然,鬼使神差的寻思到便是为了这张脸,扶三殿下上位,也比扶太子顺心多了。

    上辈子,怎么就没早叫他看见呢

    只是想归想,贺顾听见方才三殿下叫他姐夫,他也是万万不敢当的,只一边起身,一边道“殿下,唤我表字子环即可,实在不必那般多礼。”

    裴昭珩闻言,笑了笑,温声道“也好,听说子环今年也不过十六,既如此,我虚长你两岁,就不客气了。”

    贺顾赶忙点头称是。

    二人语毕,便叫青珠领着路,进了皇后的芷阳宫正殿。

    皇后见他们二人一起来了,也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赶紧招呼着三皇子、贺顾在下首坐下,又叫青珠、黛珠上了茶、蜜饯果子,这才笑道“我还说,等着顾儿入了宫,再介绍你们郎舅俩相识,不想你们竟先遇上,还一起来了,这倒是替本宫省了事了。”

    贺顾道“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晓三殿下竟然回京来了,不想今日刚一入宫,就遇见了,实在是巧。”

    “只是听说殿虚畏寒,不知如今可好些了吗”

    他此话一出,裴昭珩还没如何,御座上的皇后却不知怎的,竟先红了眼眶,她拿着手里绢帕抹起泪来,陈皇后抬眸先是看了看三皇子,这才对贺顾道“珩儿七八岁一点儿小,便被送离了京去,这一去便是十来年十来年啊,如今珩儿可算回来了,却瘦成了这副模样,定然是病着,又离了我和他姐姐,在金陵受了委屈了。”

    裴昭珩“”

    贺顾“”

    天老爷,这便是亲娘眼里的孩儿么

    难怪人总开玩笑,说有一种瘦,叫亲娘觉得瘦了。

    贺顾虽只十六岁,在男子里,却也算的中上等的个头,三殿下则比他,还要高了大半个头去,且殿下还生的这般肩宽腿长,虽说不似禁军里,那些个整日光着膀子操练、肌肉虬结的老哥们壮实,但也绝对称不上瘦了吧

    皇后娘娘到底是哪儿看出来殿下瘦了的

    不过心中费解归费解,贺顾嘴上还是宽慰道“三殿下如今既能归京了,陪着娘娘过中秋,不就说明身子已经大好了么殿下是陛下和娘娘的亲骨肉,福泽绵长,身子也定会慢慢好起来的,娘娘切莫因此过于忧虑,忧思伤脾,若因此伤了凤体,反而要叫三殿下心中内疚呢。”

    裴昭珩闻言,却不由微微一怔,心中稍觉有些讶异。

    贺顾往日里,在“瑜儿姐姐”面前,总是赤诚、爱意满满、甚至带着几分憨态的,他紧张起来,有时话都会说不利索,面红耳赤,裴昭珩还是头回见他这般

    眼下倒好像一下子换了个人,成熟了许多。

    他顿了顿,道“驸马说的不错,儿臣如今已然回京了,儿臣的身子如今已好多了,只是有些畏寒,只要入了冬多穿几件衣裳便是,母后不必为儿臣忧虑。”

    皇后闻言,这才不流眼泪了,抽抽鼻子,道“汴京冬日天冷,珩儿偏偏又畏寒,唉,只恨偌大汴京,竟也没个大夫,能彻底把你这病根治了。”

    裴昭珩无奈道“母后,既然是顽疾,又哪里有那么容易根治这也不是大夫的过错。”

    陈皇后自然知道是这个理,她也只是随口埋怨,正要再说,却听贺顾忽然道“说起大夫,我倒认得一位,妙手回春,很有几分本事,与其他大夫都不同,我舅舅多年咳症在身,叫她治了一个多月,如今也渐渐有了起色,以前连喝口水都费劲,眼下已经能下床了,若是娘娘与三殿下不嫌弃,回头倒可以介绍了这位大夫,替殿下看看的。”

    皇后闻言一愣,继而喜道“当真汴京何时竟有这般好本事的大夫了我这些年总为了珩儿打听,怎么也没听人说起过呢”

    贺顾道“这位大夫,原本是在别处的,是我听了她的名声,有意请来替我舅舅看诊,这才特意请回了京,娘娘自然是打听不到的了。”

    皇后道“原来如此,既然顾儿都说他厉害,想必是真有几分本事的了,他若能替珩儿看好了身子,本宫必不亏待了他”

    贺顾听皇后应允,笑道“既然娘娘答应了,那改日,我便把她介绍给三殿下。”

    他想了想,又道“对了,还有一事,殿下若是体虚畏寒,我家在京郊,倒是有一处庄子,别的虽没什么稀奇,不过庄子里有一处天然地泉,常年暖热,下人见了,便给砌成了个汤池,平日里在那儿泡澡,既暖和又驱寒,眼下看来,不是正适合给殿下泡泡,也好养养身子么”

    皇后听了,笑道“噢这温泉本宫倒也听闻过,不是说大多都在南境么原来汴京附近也有,还正好在顾儿家的庄子里,这倒好了,日后你两个一同去泡泡,郎舅俩既能熟悉一二,也好叫珩儿,沾了他姐夫家里温泉的光了。”

    贺顾也是忽然想起来,他娘的陪嫁里,京郊有这么个带温泉的庄子,他会提起,自然是诚心诚意,想给小舅子调理调理身子。

    而皇后,自然也是诚心诚意,为了儿子能泡泡温泉、养养身子高兴

    在场三人,唯有裴昭珩神游天外

    虽然知晓,子环会喜欢“长公主”,十有是因为皮囊相貌,但也着实叫他没想到,如今他换了性别、换了性情、甚至换了个人,只是留了这张脸

    子环竟然也能因着这张脸,不过初见,便能公然邀他共浴这

    虽说事情果然如预想中,那般顺利,裴昭珩心中,却莫名其妙,有些不是滋味了起来。

    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半晌才道“那便要多谢姐夫了。”

    皇后看着他,笑道“你这傻孩子,既知道顾儿是你亲姐夫,还同他客气什么咱们这是一家人,自然是对自己家人最好的,在母后这儿,不用顾忌外面那么多的虚礼。”

    又叹了口气,道“只可惜,瑜儿偏偏在这时候闹别扭跑了,否则今年中秋,咱们本能吃个团圆饭的。”

    贺顾闻言,眼皮微微一跳。

    这些日子,京中那些说他触怒了长公主,这才气跑了媳妇的传言,贺顾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他不当真,却不知道皇后娘娘是不是会当了真。

    便从长椅上站起身来,在皇后面前跪下,道“姐姐忽然离京,的确是我的不是,我”

    皇后被他这突然一跪,给吓了一跳,连忙招呼身旁的青珠过去扶他,道“你这是做什么,大好的日子,怎么动不动就跪的,你的人品,本宫岂会不知道么若是不知道,当初也不能选你做瑜儿的夫婿了,快快起来。”

    贺顾被青珠扶着坐回去,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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