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也是,我还从未听闻过,哪家未出嫁的姑娘,会抛头露面的出去开铺子,更何况还是医馆这种营生,切脉诊面,那定然免不得要与外男接触,这岂不坏了名声。”

    贺顾心道,要请颜之雅这尊大佛还真是不容易,只是他今天来都来了,说什么也得请回去。

    一则舅舅言颂的病,京中多少名医都束手无策,贺顾想来想去,其他人实在是指望不上了。

    再者,还有金陵,长公主亲弟弟三皇子的病,也是多年来众御医都束手无策,三皇子的身子,可得赶紧好起来,否则日后,他可怎么做皇帝的亲姐夫,安安稳稳的吃软饭呢

    眼下只能指望上辈子,无数次把他从鬼门关扯回来,妙手回春的颜大神医了。

    可能是因为上辈子颜之雅的医术,实在太过诡谲精妙,拿刀子为难产妇人剖腹救儿,最后保得母子俱全,这等神乎其神的手段她都有,贺顾觉得,颜之雅救他舅舅这么一个区区咳症,为三皇子调理身子,自然也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的

    而且若是赶紧请回了她,征野也不至于像上辈子那样二十来岁了,才娶到媳妇不是。

    贺小侯爷可是个十分仗义的人,眼下他和心上人佳期将近,应该没多久便能抱得美人归了,他自己快活了,也不能忘记了兄弟不是

    至于能不能请的动颜之雅,从来不是贺顾担心的问题。

    无他,颜之雅是个天字第一号的财迷。

    果不其然,当贺顾把那厚厚一摞银票掏出来时

    这银票哗啦啦抖动作响的清脆声响,实在过于美妙,立刻叫柜台后,那刚才还十分公事公办、毫无感情朝贺顾主仆二人念叨“问诊一钱,上门三钱”的颜家表姑娘,眼睛亮的发起了光来。

    贺顾道“只要颜姑娘能治好我舅舅的病,这些银票,还只是定金,日后,我必酬以定金的三倍,以做诊金,以谢姑娘之恩。”

    颜之雅身形有些微胖,却胖的恰到好处,并不过分,反倒叫人觉得,她看起来很有福气,她生了张国字脸,与如今主流审美偏爱的那种杨柳细腰、巴掌小脸的模样,实在相去甚远。

    她身为未嫁女,抛头露面、经营医馆已经是十分大胆,竟然也不带面纱,更不带帷帽,大喇喇的便露了真容随便让人看,想是早已破罐破摔,根本不在意旁人说闲话了。

    颜之雅也的确是个奇人,寻常女子,尤其是她这年龄的,见了贺顾,大多都是面红耳热,小鹿乱撞,她倒是关注点十分清奇,只盯着贺顾拍在柜台上那叠银票,咽了口唾沫,两眼放光道“说吧去哪儿治”

    颜之雅这反应倒是没出乎贺顾意料,反倒是旁边的征野,少见如她这般不掩容貌的闺阁女,微微有些赧然,耳根泛红侧过头去。

    忍不住心中暗道,这姑娘心也忒大了,如此见钱眼开,银票多就跟着跑,这般没心眼,岂不轻易就能叫人拐带了去

    幸亏世子爷与他皆是正人君子啊。

    贺顾笑道“我家是汴京城长阳侯府,我舅舅是威远将军言既朗的独子,姑娘若愿意随我回京,我便在京中,为姑娘安置一个小院、留二三侍女,这样行吗”

    颜之雅摸了摸下巴,打量了贺顾一会,问“可有路引文碟,身份凭证”

    贺顾当然早早就准备好了,立刻将路凭递予她验看。

    颜之雅仔细验看了一番,见果然无误,心觉贺顾应当没撒谎,的确是来求医的。

    毕竟她生得这幅尊容,这般贵重家世的王孙公子,实在犯不上打她的主意,又兜这么大个圈子。

    再加之她也的确心大,又眼热贺顾给的诊金,虽有些纳闷她在樊阳虽然小有名头,但为何这位贺小侯爷远在京城,也知道她。

    却也没再细想,只被银票冲昏了头脑,立刻便答应了。

    在颜之雅心里,世上可再也没什么人、什么事比银子更香了

    见她答应,贺顾也放下心来,笑道“除了我舅舅,其实还有一位”

    颜姑娘那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上,挂着个弧度十分完美的笑容,她一边点了点那一摞银票,心中美的冒泡,一边道“都可以,都可以,只要先给钱,自然都可以。”

    平白冒出个冤大头,出一趟远门看诊,便能赚坐馆几辈子都赚不来的钱,不狠狠宰他一笔,岂不亏大了

    颜姑娘如是想。

    旁边的征野“”

    贺顾早知她脾性,立刻道“自然,姑娘放心贺某一手交钱,姑娘一手看诊,贺顾绝对不会叫姑娘做赔本买卖,如何”

    颜姑娘那张国字脸上,嘴角弧度又拉上去了一点。

    显然十分满意。

    事既谈妥,颜之雅也是个一等一的爽快人,当既便把医馆里的伙计全都叫来,一一发了散伙钱,将他们遣散了。

    颜之雅显然素日里人缘颇好,有几个伙计知道她要走了,不但不收散伙钱,还死活不让颜之雅走,看着贺顾的眼神更是十分戒备。

    贺顾心知他们多半,是在替颜之雅担心自己和征野不是好鸟,但他也不在意,只等着颜之雅将那几个伙计好说歹说,劝得眼眶发热、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贺顾心知,这些人多半都是承过颜之雅的恩,才会如此。

    颜姑娘其人,虽然贪财,但是看诊也有“二不收”,不是不收诊,而是不收诊金,便是贫病交加不收、孤儿寡母不收。

    日久下来,便在樊阳结了不少的善缘。

    是故,尽管她从颜家被赶出来这事人尽皆知,樊阳县的平头百姓们,虽然不敢对颜家这等高门的决定说三道四,但却没有人因此轻视颜之雅,不仅如此,谁得了个什么头疼脑热,伤寒感冒,便是能自己好的,也都要来颜之雅的医馆叫她瞧瞧,走时多往诊金里塞两个铜板。

    等颜之雅干脆利落的处理好剩余事务,坐上了贺顾早早为她准备好的单独车厢,启程回京时

    正好也是宫中拟好赐婚圣旨的时候。

    贺顾一行人刚一抵京,他本打算先去把颜之雅安置了,谁知还没到那个小院,倒是先在大街上,被个骑着马的侯府长随给截了个正着。

    那长随平日跟着贺南丰,贺顾倒也认得他,从马车车窗里探出了个脑袋,奇道“不是告诉过爹,我有事回樊阳去了么,你来找我作甚”

    那长随连忙勒马停下,跳下马背跑到贺顾马车车窗下,满脸焦急道“爷,你可算回来了,王内官来传旨,都已在府中等了一下午了,咱侯爷差点没急死,正要遣小的回樊阳找你去呢。”

    贺顾眼皮一跳,道“王内官传旨”

    他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会是来传赐婚旨意的吧

    遭了

    果然,小厮道“正是那位陛下身边的王内官爷快跟我回府去接旨吧”

    于是也顾不得后面马车里还坐着的颜姑娘,只得一道把她也拉回了长阳侯府。

    果不其然,还没进门,贺顾便见到府门前的西大街又一次被宫中的赏赐,从街头摆到了街尾,这一次与上次不同,箱笼上都系着喜气洋洋的红绸,为首的马车车台上放着两个红色木笼,笼里一对活大雁,还生气勃勃的在扑棱翅膀。

    贺顾见此情形,一颗心顿时砰砰乱跳了起来

    以雁为聘,此乃大越婚仪俗礼。

    现在,再去纠结为什么收聘礼的是他家,已经没有意义了,贺顾满脑子都是,皇帝这是要给他和瑜儿姐姐赐婚了吗

    总算等来了这一天。

    他飞快的从马车上跳下来,也不等身后的征野跟上,便一阵风一样跑进了大敞着的侯府正门。

    他跑的飞快,穿过了侯府的外院,又穿过了假山回廊的小花园,过了一道门,又过了二道门。

    仲夏的风微微带着燥意扑面而来,贺顾的心跳也仿佛被这风暖的越发躁动了起来,变得有如擂鼓,跑到正厅前顿住脚步时,几乎连呼吸都开始微微不畅了。

    他知道王内官应当就在里面坐着,连带着那一纸叫他等了足足三个月的婚旨。

    贺容竟然也在,小姑娘正猫在正堂墙根儿底下,小手抓着窗棂下沿,十分卖力的踮着脚往里看。

    听到贺顾的脚步声,她受惊一般赶紧回过头来,满脸干坏事被逮了个正着的心虚,见到来人是亲大哥贺顾,又连忙松了口气,两只手做喇叭状凑在唇边,对贺顾做口型小声喊道

    “大哥快去”

    这段时日来,随着贺顾坚持不懈的给她洗脑,长公主是个又漂亮、心底又好、天仙一样的姐姐,而且也不会害了他什么,贺容也十分自然的接受了她即将拥有一个公主嫂嫂这件事,甚至还给哥哥追嫂嫂出谋划策,选起礼物来。

    此刻贺顾见小妹这幅可爱模样,亦是忍不住失笑。

    院前回廊荫下,比其他地方凉爽许多,这一刻,贺顾却觉得,心中被塞的满满当当、暖意融融。

    这或许便是满足感吧。

    这一世,能有一见倾心的妻子,健康可爱的小妹,舅舅的病也有了治好的希望,只要他再管好表弟言定野,还会有长命百岁、疼他爱他的外祖父外祖母。

    夫复何求

    什么从龙之功,位极人臣,显赫一时

    又有他娘的个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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