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侯爷想管教儿子,只可惜他不知道,此刻儿子躯壳里的灵魂早已不再是那个十六岁的少年了。
    任他怎么苦口婆心劝说,贺小侯爷靠在马车內厢,却始终巍然不动,甚至还表情不耐的掏了掏耳朵。
    贺南丰“”
    他浑身解数使尽,没见一点成效,心知贺顾犯起轴来,他就是恼羞成怒、暴跳如雷也没用,只得叹了口气。
    马车已经临近长阳侯府了。
    “罢了说不动你,可你就算不为了自己考量,也该好好为长阳侯府和你妹妹想想”
    贺南丰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听信了那些谣言,说储君之位要易主才会打起长公主殿下的主意”
    回京前,贺顾分明还是个有理想有抱负、志在四方的热血男儿,贺老侯爷还是不相信他会仅仅因为长公主殿下美貌,就愿意葬送自己今后的前程。
    他心道,这小子别不是错了主意,想要另辟蹊径、打起了做未来皇帝小舅子的心思吧
    毕竟大越朝自开国以来,虽然看似一直在严防外戚干政,但许多政令其实都没有做到令行禁止,喊喊口号的不在少数,便是现在,在朝中得任实职的外戚也不是没有
    比如先皇后和继皇后的哥哥,吏部尚书陈元甫陈大人。
    贺顾问“什么谣言”
    贺老侯爷道“前些日子,宫中的确传出消息,说太子殿下犯错触怒君父,又被禁足在东宫,虽不知殿下究竟犯了什么错,但既然圣上只是将他禁足,可见还是对太子殿下心存期许、希望他改过自新的。”
    “陛下虽和皇后娘娘恩爱非常,但多年来,也从未流露过一丝一毫东宫易主、变动储位的心思可见太子殿下简在帝心,将来继承大统者,依为父看,十有八九还是太子。”
    “先皇后过世多年,这一点太子殿下虽的确不比三殿下,有个母仪天下的亲娘在,是以这些年京中总有些见识浅薄之人,说陛下早晚会废储再立。”
    “但他们也不想想,单是体弱多病受不得北方天寒、自小养在金陵这一点三殿下不在陛下膝下长大,又多年不见君父,他岂能拼得过陛下自小教养的元后长子呢”
    贺老侯爷摇头晃脑,把他琢磨的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猜测对儿子娓娓道来,越说越觉得自己这番话,简直就是真知灼见,完全没注意到旁边贺顾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了。
    贺老侯爷坑儿子还是有一手的,这番话贺顾并不是第一次听了。
    上辈子他就是被这么误导才投入了太子门下。
    贺老侯爷还在滔滔不绝,贺顾还没怎么样,他倒是先把自己给说得又忧心了起来。
    “姝儿毕竟只是妇人,她未曾见过事,恐怕听了些传闻便信以为真,才会想要你去做这不靠谱的未来陛下小舅子”
    贺顾听得欲言又止。
    贺南丰不会真的以为,万姝儿想让她做驸马,只是想让长阳候府抱上皇后和三皇子这条大腿吧
    他不会真的以为万姝儿是个一心为了贺家好的贤妇吧
    不会吧不会吧
    贺南丰又道“似咱们家这种世袭勋贵,怕的不是无功,而是有过,尤其储位之争,更是诡谲难测,一旦站错位置,将来新帝登基清算之时,任你往日泼天富贵,也难保住,这样的前车之鉴已有太多了。”
    贺南丰语罢,这才发现贺顾一直没说话。
    贺小侯爷唇角微微勾起,看着亲爹的眼神有点古怪,他笑容略略带着点讥讽的意味。
    “便是不站错队,难道爹以为就能保住富贵了”
    他冷不丁来这么一句,贺南丰愣了愣,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马车已经停在了侯府门前,贺顾弓着腰准备下去,他动作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还没回过神的贺老侯爷,悠悠补了句“如今大越海晏河清,圣上龙体康泰、正值盛年,爹还是别想太多了。”
    有些事,贺顾活了一遭,心里门儿清,但他却不好直接告诉贺老侯爷。
    比如,没了他贺顾,未来新帝屁股底下那张龙椅,还保不保得住,那可难说。
    这话可不是贺顾自大,上一世二皇子裴昭临和太子斗了十多年,可惜最后还是棋差一着。
    裴昭临被围剿于凌江江畔时,新皇已然登基为帝,他心知新皇肯定容不下自己,若是被俘回去,不仅难逃一死,估计还要被安上一个逆王的名头,被万人唾骂。
    愿赌服输,成王败寇,二皇子自刎于凌江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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