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白提着卷刃刀连夜向山上发足狂奔,少年卷着一身的山雾与煞气,匪寨的暗哨还没来得及看清他长什么模样,便被今白一刀掀了天灵盖。少年从正门一路杀进匪寨大堂,连战几十人未逢敌手;最后山贼们惊异地看着这个竹节般清削的少年,畏惧得连连退后。
    “伶芜呢”今白压着眉宇间阴沉沉的杀气,少年浑身都披挂着生腥的人血,他反手拔出了扎在自己背上的箭矢,毫不在意地随手一扔,“她在哪里”
    当时的老匪寇用仅存的一只眼睛看着他,既而朗声大笑你看见我的箭了吗
    今白阴冷的眼风一扫旁侧,拉着弓箭的喽啰们不由自主地一哆嗦,齐齐退后了几步。
    你很强,但你快不过这么多支箭,总有那么一支会要了你的命。老匪寇笑道,最后你谁也救不了。
    明白了吗年轻人,放下你的刀。
    今白冷冷地与他对视你要什么
    老匪寇笑呵呵地吐出一个字
    你。
    拜我为义父,留在匪寨里,我就放那小娘子下山;我还能保证,以后弟兄们下山劫掠,绝不找那个小娘子的麻烦。
    伶芜错愕地看着悍将被一枪穿心,心里却没有半分欢喜。
    她记得她是怎么跟今白断交的他带着山贼纵马下山、烧杀劫掠,妇孺哭声震天,他却与同伙恣意谈笑,脸上半分愧疚也无。
    当时伶芜恍惚又茫然地看着他,几乎怀疑自己认错了人。少年也远远地瞧见了女孩,朝她吹了一声熟悉的长哨,然后
    少年拔刀、振臂、脱手飞掷,伶芜身后的客栈老板被一刀钉在了矮墙上,老板娘凄厉的尖声撕开了所有人的耳朵;少年又哦了一声,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来,老板娘的脖颈上亮起一道愉悦的刀光,飞瀑的颈血追不上少年飒沓的马蹄。
    后来老匪寇死在了仇杀里,今白顺利地坐上了匪寨的第一把交椅;他不愿意告诉旁人他的名姓,只因皮影张是名门大户,他落草为寇、啸聚山林,怕辱没了祖上的声名。
    今白打小崇拜边关驰骋疆场的将军,便为自己起了个名号
    悍将。
    世上再无张今白。
    苏锦萝眼神一凛怎么会
    向着悍将抡来的长枪被悍将本人抬手一握男人的力道竟有如铜浇铁铸,苏锦萝铆足了气劲与他相抗,但长枪像是被嵌在了半空,硬是挪不动半分
    “我从小,就想像戏文里的将军一样。银甲乌骑红长翎,提着八尺的长枪,纵横在沙场之上,为君赴死。”
    悍将撩起眼皮来,他的神色疲倦又淡漠,男人刚刚回顾完了他潦草又疯狂的一生,周身的气息都陡然一变
    “可是这是什么君”
    灭我张家满门
    “可是这是什么官”
    逼我走投无路
    “可是这是什么世道”
    冷眼看我哀求、看我下跪、看我磕头、看我摇尾乞怜
    悍将看向毛骨悚然的苏锦萝,疲惫地扯出一个笑容
    “若伶芜跟你一般出身,多好”
    密涔涔的寒意爬上苏锦萝的后脊,女孩死死地盯着悍将脚下的砂砾
    它们在往上飞
    怎么可能
    闻战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神通
    “通天箓”
    那不是雪老城的不对,雪老城也只是残卷而已,难道说悍将手里的也是残卷
    上一个掌握了通天箓残卷的,是薄燐“薄九刀”,少年时就单挑各大门派的天纵奇才,成年之后的实力更是深不可测,连“小寒山”闻征都忌惮不已,江湖上至今无人敢轻撄其锋。
    难道说这悍将,就是完全堕入邪道的薄燐吗
    “张今白”
    伶芜撕扯着自己的喉咙,女孩清亮的嗓子被骤然拔高,拉锯出惶惶的嘶声来
    “停手你会死你会死的”
    悍将笑了起来
    回不去了。
    他烧杀掳掠,作恶多端,手上的人命沉沉地压在他的刀尖上,他怎么回头
    他早就回不了头了。
    他要做恶人,便要做得令人闻风丧胆;他要做恶人,便要做得可恨、可唾,却绝不可怜、可笑。
    他是悍将
    他是令人百姓谈之色变、官家无可奈何、侠客绕道闪避的悍将
    “世上早无张今白,你怕不是认错了人”
    悍将大笑起来,转过头去,再不看伶芜。
    闻战的汗毛骤然炸满了整个手背
    “锦萝离开他离他远一点”
    这一刻他惶恐得甚至忘记带上女孩的姓氏无与伦比的危险迫面未来,仿佛断头的铡刀压颈砍落
    晚了。
    苏锦萝握住的右臂猝然炸开,血腥的爆炸一路吞没了她的肩膀;女孩喉口里喷出一道烈烈的血箭,仰面横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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