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在了看不见的地方。
    “和她没关系。”
    “这是她的工作。如果不希望小银被牵连,最初就不该这么做。选择的时候,你应该已经能想到有可能发生什么。然而还要这么说吗。”
    “不要用银攻击我。”她的语气变得激动了,“你自己也很清楚如果要追究责任,你才是应该为此负责的人。”
    无法停止。
    能够做出这种事,自己一定已经早已有什么地方坏掉了。或许从遇到他以前,从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坏了。而他加剧了这一切。
    “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
    让我变得不正常了。变得奇怪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做。又残酷、又自私如果你不爱我的话,我一定还能忍耐”
    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究竟想要说什么,现在究竟说什么还是拥有意义,而不仅是虚无的发泄就像不知道怎样才能离开这困惑的绝望一样,她对此一无所知。
    他叹息了一声,蹲了下来。用变魔术一样掏出来的绷带为她做紧急处置。而在毫无反抗气力的抽空中,只有自己的声音还存在,是彻底与她的理智离脱的言语。
    “我醒来的时候你说的全是假话。你这个骗子。”
    那时候的自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我一点都不开心。不管做什么。就算本来会觉得快乐,一旦想到你会死就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这四年里所有的时间都是如此,不管是开心的时候还是恼怒的时候、悲伤的时候。无法尽力欢喜,也无法尽力痛苦。像绞刑架前的囚人一样惶惶不可终日,因为什么都还没发生。
    因为看着喜欢的人走向死亡这件事,比自己能想象的一切都要让人崩溃。
    “我憎恨你。”
    早已超过了喜欢或讨厌的范畴,变得无法用那样的词语形容对男人的心情。
    但女人激烈的语气比起憎恶,更像是别的、与之相似的情感的发露。
    而他对空虚的诉说有所反应,抬起了头。
    “是啊。”太宰说,“你说的没错。我是个自私的男人,对你做的事情也是残酷的。”
    他的声音非常低,和表情一样寂静。
    没能造成回音的言语,很快消散在了两人之间的空气中。她恍惚地觉得,这也和最初的谈话相似。
    和那不同的是,四年过去,少年也同样成为了大人。比她要更高,总是带有贤明微笑着的面具。但和外表不同,太宰的内在从未发生变化,在很久以前就好像被永久地固定了精神。
    意识到他或许要说什么,千鹤子沉默了。她用晃动的、不安定的眼神看着他。
    在她的黑发下、苍白的皮肤上,红显得剧烈而注目。正如名字那样,是使人联想到某种鸟类的意象。
    措施起了效用,从伤口中逐渐不再有血流下来。接触了的手上传来逐渐干涸的、粘腻的感触,漂浮着铁锈的气息。
    “本来可以不这么做的。可以不遇到我,而是其他人。如果我没有这么做的话,你会有其他人生吧。现在根本无法与之并论,能够在普通的世界正当声称自己幸福的人生。”
    男人像是在嘲笑什么一样勾起了唇角,“但没能做到。”
    为什么没能做到
    本不必要的行动。在这巨大、滑稽而虚假的世界上,追寻任何事物都没有意义。追求任何事物都是可笑的。因为世界本身就缺乏意义,是只为替代而生的可能性的砂砾。
    被精心维护的谎言。人在将醒未醒的假寐时、于现实和梦境摇曳的瞬间。在每一个时刻都有可能迎来终结。
    他在忍耐孤独。也在忍耐虚无。
    即使知道这会让她陷入不幸,也这么做了。就像对中岛敦一样,对其他人一样,他用完全不同的方式对待了她。把她留在了能看到的地方,让她只注视了自己。如此一来,呼吸变得轻松些许。
    于是她也被改变了。只因某个男人卑劣而自私的行动。
    和“她”既近且远。是只属于这个过于庞大的谎言中的男人的她。
    “我也多少觉得世界上不会再有比我更糟糕的男人。”即使在这种情境下,他的声音依然很平静,“你真的很不走运,千鹤子。”
    无法开口,只是看着太宰。
    千鹤子意识到,对于这个男人而言这已经是罕见的、确实吐露了本心的发言。尽管他只是承认了事实。
    甚至。或许是血流得太多,脑子已经休克了。会觉得那听起来像是最为糟糕的、让人想怒骂是个烂人的扭曲告白。
    “哈哈。”她用右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这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太宰说,“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什么得到改变。所有事都照常运转。”
    因为世界就是被这么构成的。
    他把她从地板上抱了起来。因为一直举着手臂,衣袖上也全是血。
    “究竟,为了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呢。”千鹤子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只有这个问题一直被回避了。这是她最想知道的答案。拥有从喉咙里伸出手般迫切的渴望,同时对知晓它也有难以形容的恐惧。
    尽管不知道内容,那是太宰不惜去死也要达成的愿望。想要知道得不得了,却也不想知道。如果得到的答案让她无法认同,那会更加糟糕。
    不惜去死也要达成的愿望
    因为失血而混沌的头脑捕捉到了不协调。但违和感只浮现了一瞬,很快就消失了。
    “是啊因为把你逼到了这种地步,我会考虑的。”太宰说,“不过,现在你也没力气听了吧。”
    面色惊慌的银进来的时候,被浴室里的惨状吓得连话都说不出。千鹤子第一次看到她无措得六神无主的样子。
    我对她也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她想。现在我也是个糟糕的人。
    只有太宰冷静地对银下指令。千鹤子避开了她的目光。
    对话也当然不再能继续了。本来和不断流血的人持续对话就是缺乏常识的行径,就算只有短短数分钟的时间。
    “太宰。”
    在已经结束的对话中,她虚浮地呼唤了他的名字。
    “什么”
    低头。她说。他也这么做了。
    再低一点。
    在距离变得足以触碰嘴唇的时候,她用也已经变得无力的右手拽住了他的领带,让自己更靠近他。然后咬了下去。
    因为咬得太用力又太深,很快就连口腔里都是血味。然后,她松口了。
    这也并没有带来任何报复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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