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喉咙却有一股化不开的酸味,久了,更有一股涩味硌在喉间,难以下咽,华碧楼的酒不该是如此滋味,他用筷子夹了块杏花糕,想压一压涩,没想到夹得略急,糕点一晃似要掉下,楚行云连忙低头,一口叼住。

    宋长风见他少有的孩子气,不由轻笑,又见楚行云两排整齐的贝齿,咬在淡粉杏花糕上,云纹对襟缎袍,衬得左下巴一点痣秀媚可人,这么低着头时,露出小半截天鹅脖,玉似的白润。

    窗外,杏花微雨。

    宋长风正心神拂乱,忽而,楼下传来一阵高声叫骂

    “你们这破店也是欺人太甚我们家主子不愿仗势欺人,故意隐了姓名,早早派我来订上上座,你们华碧楼门都没开,老子就等在那儿了你们倒好,拱手就送给宋家那王八羔子,为的就是他今年升了那点儿屁官现在他在那吃香的喝辣的,倒晾着老子在门口淋雨”

    “这位爷您先喝杯茶消消火,不是我们掌柜的有意”

    “放你妈个屁”暴怒的客官一把摔了茶杯,打得小二踉跄趴地,小二当即吓得口不能言、两股战战。

    在座也不乏江湖义士,有些看不过眼,想出手相助,那位客官似在气头上,并不注意,他横眉倒竖,虎眼一瞪,继续恶狠狠道“你们华碧楼势利,行你们狗眼看人低,也行”说着,一把揪住小二的头发,将他硬生生拽起,“你们先去街上打听打听,回来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我主子,单姓一个薛字”

    小二一听“薛”字,登时腿就软了,躲在屏风后的掌柜,只觉眼前一黑,在座的江湖侠客,手也都安分地收了。

    “薛”乃皇族之姓。

    若再说这临水城的薛姓,那便是甚得圣宠的薛王爷与薛二爷。

    这二位爷一母所出,兄弟同心。得罪王爷已是大难,偏偏还是“一石二鸟”,掌柜深恨自己倒霉,清晨开楼时,门外分明没有这位客官等着,但这人是薛家的人,他说有,那就是有的,没有也得有

    那客官见大厅内静默无声,皆是被“薛”姓震慑,不免冷笑“既然掌柜这么看好宋家大少,那我且去会一会,坐在薛家订的座上,是何等风雅的人物”

    语毕,那位客官一个翻身,就已一步百阶,飞身上楼,正想一把扯下雅座绣帘

    突然劲风一凛,“噌”地一声,一把银勺破空而出,他迅速弓腰腾空,侧过身子,却仍觉腰际处利器冷然,待落地时,果然擦伤了。

    再回头看,那把银勺无一点真气,却狠狠插进身后的雕花木栏,入木已三分。

    雅座内的宋长风赞许地看了眼楚行云,行云则用口型无声笑答

    “武功全失,身手具在。”

    本以为这一招,能让帘外人放恭敬些,没想到那位客官仍是粗鲁地闯进来,看也没看宋长风一眼,目光就黏在楚行云身上。

    楚行云瞬间一麻,仿佛被蛇盯住,给剥光衣服,叫蛇信舔遍全身,一股恶寒直升入脑。

    “我说是谁能引得宋家大少亲自订座,原来是名扬天下的楚行云、楚侠客啊这风、云、人、物,果不虚传。”

    他故意把那“风云”二字念得极是千转百回,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暧昧,接着,又压了点嗓音道“都说风云自是出入成双,正好一个长风,一个行云,连名字都是对仗工整,可见是月老牵线、天作之合了”说罢,自又促狭地笑了一声,轻佻之意溢于言表。

    宋长风刚想反驳,就听楚行云已淡然出声“名字不过是个代号,世间重名者不计其数,王爷府里的人,想来是不会肤浅到就用名字去评断是非的。”说着,他右手不经意地把玩起另一支银勺。

    “楚侠客言之有理,不过,话又说回来,若真要论及对仗工整,宋长风这三个字,倒该配一个杨万里才是。”

    楚行云摸不透这人到底怎么个意思,老揪着名字不放,可那客官却并未给他思量的空隙,已开口道“只是在下不知,楚侠客以为自己的名字,要对一个怎样的才好”

    真是莫名其妙,若不是武功尽失,楚行云才不跟他废话,直接摁住打

    然今非昔比,他只得按兵不动,那蛇一样的目光又爬回来了,这一次,楚行云无谓地抬头去看,正好撞进对方极是轻浮露骨的眼神中。对方见他看过来,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噙着嘴角一点放肆轻佻的笑,回“楚侠客要是一时想不出,也不打紧,来日方长,鄙人谢流水,随时愿洗耳恭听”

    楚行云顿时嘴角一僵。

    谢流水,楚行云,正正好的“行云流水”四个字,已是对绝了。便是这世间词句千万万,也再难寻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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