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漠的一方小小天地, 回荡着无尽的凄苦。痛意, 无边际蔓延开来。

    宋逸舟瞧着眼前伏案之人, 哑声道,

    “你这又何苦”

    何苦容玉也想找个人问,为何命运偏偏这样开他玩笑, 他们这般相爱, 但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是大到让他们无法抗衡的命运。

    当初想着与其留在京中, 俩人一辈子相互折磨,一辈子爱而不得, 痛苦一世,不若狠心断在那一刻, 想着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再过些年, 那些情爱慢慢淡了他们便可以开始新生活了,岂不想到这情爱已成厉毒,沉淀肌骨, 此生再难相忘。

    只听到关于那人的只言片语,他便痛入骨髓, 听到那人跟自己一样痛着, 他心间更是痛到无以复加。

    怎么选择都是错, 左也是错,右也是错, 他们从相逢开始便注定是错

    三年了,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慢慢淡忘, 可如今事实告诉他,那是自己永远戒不掉的人,那些记忆里的抵死缠绵,那对温柔包容的英俊眉眼,那温暖醉人的怀抱,那映入心间的淡淡松木清香一切的一切,已如血肉一般长在自己的心头上。

    容玉哭得撕心裂肺,宋逸舟从未见过他这样的歇斯底里的时候,在一片凄厉的哭声中他忍不住红了眼眶,不为什么,只因为在那一刻,他明白了自己此生再无一点儿胜算。

    那一夜,一个哭得撕心裂肺,一个只静默地守在一侧,二人这般畸形地相对而坐,直到容玉哭声渐小,抽噎着昏睡过去。

    宋逸舟咽下喉间的苦水,慢慢起身,将人带入怀中,拦腰抱起。

    那对原本白的透明的眼皮带着惨烈哭泣后的红肿,他秀气的眉头轻轻皱着,似乎在睡梦里犹自不安稳,宋逸舟目光停留许久,半晌才叹了一口气,将人抱去了他的床上,为他轻轻盖上了被子。

    他坐在他的床边,就这么看着他,一遍又一遍,恐怕此生也只有这一次机会能够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他。

    夜色深黑。

    宋逸舟缓缓起身往房间外走去,然而他没有往楼下去,而是径直去了不远处的另一间房间。

    屋内的人正对着窗子饮酒,似乎对他的光临没有丝毫反应。

    “飞龙少将军,多年未见武功可一点都没有荒废。”宋逸舟打量着他,脑海里不由浮现年少时遇到的那个矫健的身姿,他缓缓开口,“没成想这样破旧的面馆里竟藏着一代名将。”

    老马眼中闪过一丝狞色,旋即自嘲一下,他倒是坦诚,

    “宋大将军可算太抬举我了,区区一个北安的谋逆钦犯,何以有名将这等称呼。”

    宋逸舟沉默,半晌道,“赵党已覆灭,先帝第一时间已为你们马家翻案,他当年几如傀儡,很多事身不由己,所能做的,也仅是如此,马将军,有些事,你不能算在陛下身上。”

    十数年前,赵党气焰嚣张,党同伐异,忠直刚正的马老将军便是被赵党冠以通敌谋逆的罪名扳倒,判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宋老侯爷九死一生才将马老将军最小的儿子马平川用死囚替换,秘密救出,但此后,马平川音信全无,人间蒸发,不想,却在这样一个破旧偏远的面馆出现。

    老马,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马平川面上带着嘲讽的笑容,

    “所以,我们马家上下百余口性命便这般白白死了”

    “赵党如今已然伏法,”宋逸舟叹了口气,声音愈发沉重,“我无法替你宽宏大量,只如今北安危如累卵,北疆倭夷为患,南边水寇横行,闽越国更是犯上战乱,我纵然有心也双拳难敌四手,马将军,你难道忍心看着马老将军守护的江山就这么落入贼人之手”

    “宋大将军当真慷他人之慨,放心,我那死心眼的老父走过的路,我决计不再走第二遍,天下,呵呵,天下与我何干,”马平川嗤笑,“虽我跟你那什么玉有几分相熟,看在他的面上还可收留你们一个晚上,但若你继续当那狗朝廷的说客可别怪我今夜便将你们扫地出门。”

    宋逸舟眼眸默了默,轻声叹息,不再游说,转身离去,半晌,驻足微微偏着头,

    “有线报倭夷大军即将从北边卷土重来,这个镇子已不全,那人明日我便会带走,马将军好自为之吧。”

    当下拱手相拜,利落转身离去。

    马平川喝了一口酒,眼里的红血丝蔓延,一双眼睛几乎通红。

    这个夜里,谁也没有睡好。

    宋逸舟靠着门口,双手挽在胸口,合衣而寐,半晌他睁开了眼睛,看着躺在床上的容玉,嘴边不由泛起几丝苦笑,这小子,惯会四处招惹人,也不知栽在他手上的还有多少。

    他心间已是堆积了太多事,如今朝堂不稳,边境狼烟四起,各头乱糟糟的,四年的铁血军旅,早已让他放下了太多无谓的愁思,然而如今却又无端再复涌起许多莫名其妙的思绪。

    黑夜中,他轻轻叹了口气,上前为床上的人盖好了被子,又寰身回去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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