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将碎银按在她手里。

    仆妇眼睛瞪大,“小小娘这是”

    “几个打扫的就属你最是细心,这点银钱是赏给你的。”容玉笑笑,“只是还有些事烦扰你帮我跑一趟,”

    “是做什么”

    仆妇有些防备,

    “也没什么,就是突然念起了阿良上次给买的蒸糕,想吃了,烦扰你去城西胡同那里与阿良说一声,叫他买点送进来就是了。”

    只是这点小事,仆妇明显的脸上一松,笑道“小娘客气了,我这便去一趟。”

    仆妇很快去了,容玉心间没来由的烦乱,他记得阿良说是回去三日,这会儿应该是在家里了。

    等了半个时辰左右,门口一响,阿良匆匆地赶进来了。

    方才他正准备在家中蒸制糕点,同在侯府做工的李嫂子过来找他了,跟她说侯府小娘请他买点蒸糕进去。

    他刚从乡下回来,自是不知道容玉已经记名成平阳侯府的小娘了,愣了半天,这才从李嫂子口中听说了。

    他一时心间纷乱,又想公子这么着急叫他进去,定是有什么急事,所以便立刻收拾了,交代了几句老娘,带了两块热腾腾的蒸蛋糕匆匆往侯府去了。

    刚进门,手上油纸包的蒸蛋糕已经被容玉毫不客气拿了去,掰扯几下,没过一会儿便吃光了,阿良怕他噎着,连忙去倒了水给他,咽下最后一口水,容玉终于将饥饿的肚子给填饱了。

    阿良犹豫片刻,道“公子,听李嫂子说,您,您已经记名在侯府了,是真的么”

    容玉点点头,“对。”

    得到确切消息的阿良不知为何,心里空荡荡的,他说不出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只是喃喃着“这,这”

    容玉将手上的碎屑拍掉,与阿良道“这不重要,阿良,我让你匆匆进来,是有些事拜托你帮忙。”

    容玉知道这对阿良来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他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忙了。

    他进了内室,将一个小小的木盒拿了出来,在阿良面前打开,一阵金黄闪目,阿良立时见到了里面几粒黄澄澄的金豆子,他帮容玉去银庄兑过一次金豆,可没想到容玉居然有这么多颗,一时间有些惊诧。

    容玉点了点,将盒子盖上,然后郑重地跟阿良说“你记不记得之前我跟你一起分析哪些街巷人流最好,最适合摆摊”

    阿良一怔,立刻点点头,“是观音庙巷,还有安庆坊市。”

    容玉点点头,“你明天一早去瞧瞧这两个地方,哪些铺面可以租赁,或者出卖,多询价几家,到时候一并报给我,另外,若是可以,你顺便去那些尚在经营的店面稍加打听打听,看看价格,尽量在心里有个底。”

    阿良点点头,有些疑惑,“这不是难事,只是公子,你问这些要做什么”

    容玉搓了搓手指,眼睛有着亮晶晶的光芒,“我想要创业。”

    阿良一时没有听清,“公子,你在说什么”

    容玉笑了笑,将手上的盒子郑重放在阿良手上,“阿良,我需要你的帮忙,跟我一起经营铺子。”

    阿良一惊,这是容玉第二次跟他说了。

    他心思容玉已经是侯府小娘了,怎还会想着去外面赚这些辛苦钱。

    可看见容玉那一双带着诚恳与坚定的发亮的眼睛,阿良不由将涌出嘴边的各种疑虑压了下去,其实上次容玉跟他说过之后他已经考虑过了,但没有像今天这样坚决。

    “公子的事情我定放在心里第一位。”

    容玉心里微微感动,在他那个时代,自然也有许多整天喊着以他马首是瞻的下属,但容玉知道,阿良并不一样。

    “阿良,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你的这份心意,我也一定记在心上。”

    阿良摇摇头,“公子,若不是你,便没有我的今日,你不必这般说。”

    容玉笑“罢了,我们这是在做什么,互相吹捧么。”

    他拍了拍阿良的肩膀“回去吧,明天不用进来了,我已经跟戚总管讨要了你当我的随身小厮,如今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必时时待在府上。”

    “真的么”

    阿良惊喜,他原本想着容玉的事情要紧,待会儿要立刻拐去戚总管那里告个假,没成想容玉居然将他从膳房要了来,不由感激道“公子,你可真好。”

    与在膳房做又苦又累的小厮相比,跟在主子身边听候差遣的随身小厮可以说是轻松无比了,更何况可以伴随着公子。

    他喜不自胜,又跟容玉道了谢,感恩戴德地走了。

    容玉叹了口气,只是一个举手之劳而已,且要了阿良过来,也有部分因为自己的私心,没成想阿良一副千恩万谢的模样。

    他这样实诚的孩子,大概真的只有感激吧。

    感激从一种为奴的形式换成了另一种。

    容玉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张前厅角落里的小桌子。

    如果可以的话,他一点都不要被这个社会驯化。

    可能坚持多久呢

    容玉本不是个多想的人,可在这侯府久了,见到的东西多了,也难免突然想,他有被驯化的那天么

    他在原身给他的基础上努力挣扎着,也不知道自己能够走的到哪里。

    可能到最后甚至连这深宅大院都走不出去。

    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宋俨明跟他说的话,

    “你可想清楚了,一旦过了宗祠记名,你便永远是侯府的人,你将永远不可以爱人,永远不可以抽身,永远孤独,直到老,直到死。”

    原本,他是那么义无反顾,可这时候,却突然有了些说不出的闷堵的感觉。

    他站了起来,发现桌上还摆放着前两日祈福的祭酒,他鬼使神差似地走了过去,拎起一壶,拍开了封泥,揭开油纸盖,晃了晃,放在鼻尖闻了闻,

    酒气闻上去比前段时间宋逸舟给他喝的“醉飞花”要淡薄一些,他仰天一口,擦了擦嘴角,

    平阳侯府的饭菜不好吃,但酒却是酿得不错,入口绵柔,底蕴醇厚,当是好酒。

    容玉又接连喝了几口,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缓步走到窗户那里,他看着外面的月色,微微有些迷茫起来。

    每每这样的时候,他便有些庄周梦蝶的感觉出来,是这个书中的容玉做了梦,还是那个忙于工作的容玉做的梦,他有些分不清楚了。

    门口突然被敲了敲,是松竹的声音,

    “容小娘,侯爷请你去中堂一趟。”

    容玉毫不迟疑“不去”

    去做什么,不过是听那封建专制卫士一番高大上的套话罢了,

    松竹一怔,没有继续问话,只躬了身,退了出去。

    等宋俨明亲自来到西苑这边,容玉的脚边已经倒了好几个酒壶了。

    宋俨明眉头微微一皱,看了看上面贴的红色双喜,知道这个是祈福用的祭酒,须得九瓶摆放在内室九日,以得祥瑞。

    没成想还没摆放上两日,已被这厮给喝了五六瓶。

    看他双颊绯红的模样,显然快醉了。

    宋俨明正待叫人,却看见容玉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我没醉,别让人搅了我的清净。”

    他揉搓了一下脸,晃晃悠悠走到软塌那里坐下,一双桃花眼醉意朦胧“喂,宋俨明,你来做什么不会又来训话吧,我劝你别了”

    容玉摆摆手,“浪费彼此时间”

    他正待再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变,立刻捂住嘴,一副快要吐出来的模样,宋俨明立刻上前想扶住他,可容玉早已经自己跑到痰盂那里,哇的一下全吐了。

    宋俨明叹气,叫来了松竹“去备些热水还有醒酒汤来。”

    松竹得令立刻便下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宋俨明跟容玉二人。

    他看着容玉喘息不已的模样,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他,“擦擦。”

    容玉接过,洁癖又开始发作,眉头皱了皱,“我我不用别人的东西。”

    宋俨明见他明显嫌弃的模样,心中有几分不快,只冷冷道“既是不会喝酒便要适度。”

    容玉不理会他,只用袖子擦了擦嘴巴,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将脸埋在双膝上。

    宋俨明轻叹,今日来得不是时候了,正准备退了出去叫些下人来伺候,却听见容玉闷闷的声音传来,

    “宋俨明我学不来做一个懂规矩识大体的小娘我也学不来在躲在角落里像一只听话的犬只那样吃饭”

    他的声音有些恍惚“我永远也学不会你别叫人天天折腾我我只要一个侯府里的身份只是要让外人不敢轻易欺我辱我”

    也许酒精的刺激,让容玉难得的说了些软话,他抬了头看着宋俨明,眼神有些涣散

    “我要的不过如此你给了我决计不会给侯府惹事”

    宋俨明瞧了他半晌,淡淡道

    “你惹的事还少么”

    容玉看着他那双幽深的眼睛,咬了咬牙,酒精好像麻痹了他的舌头一般,居然没有立刻回了嘴去,他往后一昂,一双瑰丽的桃花眼含着忿

    “可你答应了要给我自由的啊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宋俨明本想说自由也是限度内的自由,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将那些话吞了下去。

    空气静悄悄的,只有容玉粗重的呼吸声。

    宋俨明突然道

    “若你不想在那小桌吃饭,那就不用去了。”

    容玉笑了,他揉了揉眉头,有些慵懒地看着宋俨明“侯爷你在收买人心么”

    宋俨明丝毫不拂,居然难得反问“你这样油盐不进的人会被收买么”

    “说不定呢。”

    容玉趴在膝盖上,歪着头看了眼宋俨明那张眉目英挺的脸,面色更是昳丽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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