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姑娘认错人了。”
    “降服你母亲并非天师府的错,是你父亲”
    “孟郎中,”他脸上笑意不变,只眼神变得有些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天色晚了,你还是回房吧,”他朝她走了一步,低缓道,“知道的,以为孟郎中关心我身子,深夜探望,不知道的,还以为孟郎中要自荐枕席。”
    孟了撞上他的目光,手指不知怎地发起抖来。
    她说“我从不在意别人怎么看。”
    楚燕衡只是望着她。
    “楚燕衡,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不是羡慕我事事能自己做主吗放下仇恨,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岂不更快乐别再和贤增”
    “放下仇恨”他冷笑了一声,“多么简单。尤其不是自己的仇恨,最容易放下,你说是不是,孟郎中”他逼近一步,“孟了,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一个装了奇症的器皿一个自作聪明的笑话”
    “你不要误会,”孟了摇头,“我也是祭月宴后才认出你。那夜,我看见了你的伤疤。我没有想要看你笑话的意思,从前没有过,今后亦不会有。”
    楚燕衡摇摇头,坐了下来不再看她,长指绕着玉杯的边缘打转。孟了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只见他漆黑的眉睫下,那颗泪痣忽隐忽现,好像美玉上一点残破的瑕疵。
    良久,他忽然道
    “我有时会梦见你。”
    孟了沉默不语。
    “我没有想过你会是个凡人。我以为你是个仙子,”楚燕衡说,“此后我又受过其它伤,次次都期待你来,可你一次也没有再出现过。
    “那年我为了救你在山中停留一夜,因此连累了许多人,”孟了也坐了下来,“我可不是什么仙子,我自身也难保。”
    “了姑娘,老实同你讲,我不是个能放下仇恨的人,”他叹了口气,语气终于重归平和,“但这仇,我已经报了。上次我告诉你后山里的妖精全死了,你以为他们是谁杀的我同意你方才所说,人不能总是因恨而活着,九年前那件事细究起来罪魁祸首多的是,我杀了最该死的人,便足够了。”
    孟了半信半疑“你真不怪天师府了吗”她顿了顿,道,“对不住,我追问此事,并非要当劝人行善的活菩萨,全因我父母在那里修行。那年他们因为我而被赶下山,最近才刚回去。他们年纪大了,又久别天师府,我担心他们不能应付。”
    “我不怪他们了。我同贤增交往,也并非是因为要利用她报仇。”
    “那是为什么”
    “你说呢”
    孟了一时无话,怔忡许久才涩声道“对不起,是我想错了你。但我绝非想居高临下教化你,世上因果相随,各人有各人的选择,若非我爹娘牵涉其中,你即便真去对付天师府我也不会有意见。我来找你,只是希望你好,不要做傻事。”
    “谢谢你,孟了,”楚燕衡抬眼看向她,“了姑娘,你是天下第一清醒人,做事总有明确原因,十年前你救我,或许是因为可怜我,今时今日,你希望我好,又是为什么”
    这番话遮遮掩掩,试试探探地,说得有些啰嗦。孟了毫无察觉,因为自己的心绪首先乱了。沉吟良久,她说“这恐怕你也有所察觉。是因为我爱慕你。”
    楚燕衡坐正了。
    “我以为你中意的是许生。”
    “许仪当然也很好,”孟了方才那话出口,心里已是万般难过,此时为了不使自己太过苦情,便讪讪道,“楚公子既已心有所属,那么许仪也是好的。”
    楚燕衡一愣,笑道“好,怪道都说孟郎中是天才,终身大事也精打细算,有备无患,是不是许仪之外,孟郎中还有下策,以防不时之需呢”
    孟了听不出言外之意,只如实答“这倒没有。”
    这话说完,屋里静了一静。
    孟了紧了紧披风,站起身来“楚公子,今夜是我唐突了。谢谢你这些日子的招待。我很喜欢那夜的祭月宴。我明白了,星辰是好的,但它不属于我。我祝你和贤增美满,也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楚燕衡也起身,半开玩笑道“你还没医好我,不许你走。”
    “你已好了八成,此后只需吃药便可痊愈,用不上我了。这几日我会把药材备齐。当然,你需要帮忙时,尽管来找我。”说罢,便径自向出走去。
    楚燕衡在她身后道“我不会利用贤增对付天师府,但若是她自己要与他们为敌,我也没有办法。让你父母离开那里吧。”
    孟了脚步一顿,点点头,推门踏入夜色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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