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困惑地挠了挠头,低低喃道“分明进的是这个巷子,怎么就跟丢了呢。”
    男子往巷深处又走了几步,下一刻一阵痛意自脖颈间传来。
    岁岁藏身于两墙之间的细小夹道中,手握簪子死死抵着男子脖颈处。
    “你是纯妃的人”
    男子身子僵立在原地,不敢再动弹半分,而是干笑道“小殿下,俺不认识你说的纯妃啊。”
    “”
    岁岁还头回见这般傻气的杀客,忍不住提醒他“你连小殿下这个称呼都叫出来了,还会不认识纯妃”
    男子着急道“小殿下,俺真不认识纯妃,俺是刚才看见你腰间的金令才认出你的,俺可是你的人呐。”
    “我的人”
    岁岁蹙着眉,上下打量了男子两遍,端其眼神诚恳,倒也不似在撒谎,然他嘴中的话却也越说越离谱。
    “小殿下,你咋可以翻脸不认俺呀,俺叫周稽,就是奉了小殿下你的命令俺才来的江左,前几天俺遭人追杀来着,盘缠也花光了,俺还给你送了信到京都,小殿下你咋一封都不回俺哩。”
    岁岁握着簪子往皮肉里刺得更深一分,淡淡道“我不认识什么叫周稽的。”
    “哎哟,痛”周稽欲哭无泪,急得头上冒汗,“小殿下,不是你派俺来江左找晏先生的嘛,你让伴雪姑娘出来,她肯定记得俺。”
    岁岁回想起来,确实曾派伴雪找了几个探子来江左打听晏之下落,然途中数名探子被截杀,只有一个顺利来到江左,却也不曾有过回信,想来是眼前这位了。
    但岁岁心中仍有防备,手握紧簪子,问道“你的珠花呢”
    伴雪派去的探子里,赠了每人一颗珠花以作信物,亦是为免事情败露后,有人冒名顶替。
    周稽听后一拍脑门,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枚梨白珠花,说“俺咋把这个给忘了,小殿下你看,这是伴雪姑娘亲手给俺的,可不会有假。”
    岁岁接过珠花,见其底部刻着一个“雪”字,想来作不得假,遂收回手中簪子,道“误会一场。”
    周稽如蒙大赦,抹了抹还有些作疼的脖子,道“误会可大了小殿下,差点俺这脖子就没了,不过话说回来,小殿下你怎么亲自到江左来了,俺还打算再给你写封信跟你要点盘缠哩,俺都饿了好几天了。”
    岁岁“我不曾收到过你的来信。”
    “啥”周稽瞪大双眼,“咋可能咧,小殿下,俺都送了五封信过去了。”
    “应是纯妃派人拦截了。”岁岁说罢,尔后拿出一袋碎银递给周稽,道“听你说自己饿了几天,拿这钱去吃顿好的。”
    “这咋好意思哩。”这般说着,周稽手上动作却没客气,接过钱袋子便放入怀中,又道“小殿下,俺已经找到晏先生的下落了,俺可以带你去。”
    岁岁心中担忧欺春与伴雪的安全,便道“你只管告诉我晏先生在何处即可,我还有一事需要你去办。”
    “啥事咧”
    “你去到通往江左的官道上接伴雪与欺春,你与伴雪见过一面,想必认得出来。”
    周稽点点头,忽而腹中“咕隆”一声响,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俺可不可以先吃顿饭再去接伴雪姑娘。”
    岁岁一笑“可以。”
    周稽“小殿下,俺前几天打听到晏先生今日要离开江左,大概是是午时,从南郊道离开,至于去哪儿俺就不知道了。”
    岁岁抬眸看了眼天色,此刻是辰时,离午时还算早的,她叮嘱周稽务必将欺春和伴雪安全带回江左,又去租了辆马车来,赶往南郊道。
    晨间雾重,至南郊道要经过好几片林子。
    林中雾霭环绕,辨不清去向,车夫突然停了车,道“姑娘,山里雾气太重了呀,我怕再走深了就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岁岁“我再加一锭银子。”
    车夫摇摇头“姑娘,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是真不敢走深了,你要是决心去南郊道,还是自己走过去吧。”
    岁岁抿了抿唇,亦不好再为难车夫,只得下了马车徒步赶路,所幸此处到南郊道已不算远了。
    周边雾气环着衣摆,一重重崎岖山道踏在脚下,仿佛刻印着自己这十五年来的踽踽独行。
    困囿于雾中,便在雾中觅微光。
    她拨开层层山雾,踏上南郊道,腿间的伤口裂了,渗了点血出来,这点疼意她似乎也渐渐习惯了。
    远远地,岁岁看见郊野上立有一袭青衫,手牵白驹,正与身旁两人说着什么。
    似是有万千波澜澎湃于心头,岁岁唤道“父亲”
    晏子疏回过头来,他身边二人亦一齐回过头,竟是沈夫子慈和的眉目,还有那道再熟悉不过的清冽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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