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像手捧蜡烛的神父,捧着一碗蓝莓杵在半米外,说“瞿老师,吃蓝莓对眼睛好,你来点不”
瞿燕庭给一株欧月松土,道“你吃吧。”
陆文抓一把塞嘴里,说“小风真把仙琪介绍给苏望了,那孙子说我没用,以后要跟小风做兄弟。”
“这花不错吧,庄凡心他妈妈是园艺设计师,他去谁家都送花,呵呵。”
“玲玲姐今晚在这儿睡,我让她给你找了个钟点工,不用你接触,她全培训好了直接上岗。”
“啊,月色真美。”
陆文嚼完了一碗蓝莓,废话也说尽了,走到花圃前蹲在瞿燕庭身旁,说“你理我一下嘛,理一下你的小笨蛋”
瞿燕庭手一抖,有点想吐“你四十六号半的大脚,站直了跟个柱子似的,就别卖这种萌了行吗”
陆文捡起那枝花,说“那你别跟一个柱子生气好不好柱子他也有心”
“”瞿燕庭捏紧铲子,“他还有钱,花一百多万买个胸针”
陆文立刻眉飞色舞道“毕竟是古董,有个美女姐姐也看上了,一直跟我竞价,可惜柱子的字典里没有怜香惜玉”
瞿燕庭的表情隐隐扭曲,唇线绷紧抖了抖,最终败下阵、笑出声,无奈地把铲子狠狠插进了土里面。
陆文歪头看他笑,趁机回归正题“我只是参加试镜,能不能选上是未知数,也许根本就轮不到我。”
笑意收敛一多半,瞿燕庭问“剧本拿到了吗”
“拿到几段戏。”陆文试探道,“你要不要看看”
瞿燕庭摇了摇头“你自己看吧。”
陆文应了声,在演戏上瞿燕庭至今指点他很多次,这次他想试一试,完全靠他自己能不能被选中如果能,成片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陆文回楼里读剧本去了,花园静下来。瞿燕庭默默将花株栽种好,摘下手套,蹲久了双腿有些发麻,在户外沙发上坐下来。
甬道旁的小射灯瓦数不高,瞿燕庭打开手机,被屏幕的光刺得微眯起眼睛,一阵夜风拂过,手臂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通讯簿翻到最后一个字母,瞿燕庭悬了片刻手指,按下通话键。
响了五六声,接通了,曾震的嗓音传出“喂”
瞿燕庭应道“老师,是我。”
“稀罕了。”曾震笑了一声,“小庭,你有多少年没主动给我打过电话了”
瞿燕庭说“不记得了。”
曾震在手机里回想一番,但实在久到难以计算,只好作罢,道“那找我有什么事”
自之前在清宵堂说了一些话,期间再无交流,瞿燕庭不想绕弯子,说“老师,听说你开始筹备新片的拍摄了”
“是啊,”曾震仿佛知晓他要说什么,“接下来要选角。”
瞿燕庭问“为什么找了陆文”
曾震回答“我看了你的网剧,陆文演得不错,他前阵子出演是非窝里一个配角,导演也对他赞不绝口。圈子里很看好他,所以我建议选角导演邀请他试试。”
衣角上有一滴泡沫溅上去后凝成的干涸,瞿燕庭用指甲剐蹭,隔着布料弄疼了皮肉,问“没有别的原因么”
曾震笑道“说的像我有什么企图。”
各自默了几秒,瞿燕庭说“老师,你应该不会拿一部电影开玩笑吧。”
曾震回道“当然,那是几百人的心血和一笔巨大的投资,我怎么会砸自己的招牌陆文能不能成,通过试镜才行。”
说罢,曾震慨叹了一句“这么紧张你的小男友啊。”
瞿燕庭蜷紧了手指,指甲扎在一道纹线上,他主动打这通电话就意味着藏不住了,像撑爆的气球,炸裂时恐惧一瞬,而后解脱般松一股气。
“不说这些了。”曾震忽然道,“你拿给王老师的剧本我也看了一点,怎么样,有考虑找哪位导演拍么”
瞿燕庭回答“暂时没到那一步。”
曾震说“我很期待。”
瞿燕庭一哂“老师喜欢这个本子”
“还记不记得咱们当年咱们合作的影人”曾震说,“藏身有点那个味道。”
公司对行程重新做了安排,保证陆文有足够时间消化剧本。一星期后,在城郊工业旧厂区改造的影棚内,陆文和另外八名演员一同参加试镜。
他再次见到了曾震,和清宵堂偶遇那一次不同,遑论亲切,在等待期间曾震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也没多看谁一眼。
机器完成调试,曾震才在一干“评委”里抬了头,问“准备得怎么样了”
九名演员有的点点头,有的回答“准备好了”,半数人趋于沉默,陆文短暂地“嗯”了声,将剧本合住。
曾震道“陆文,你先来吧。”
陆文闻声离开椅子,在影棚内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走向镜头,不知道为什么,人在上场前总是大脑一片空白。
他站定,没按照孙小剑叮嘱的先问候,甚至鞠一躬,仅直挺挺地正对着曾震的位置。
耳际回响起一句话。
七天前的晚上他在书房推开窗户,下面就是后花园的露台,他想问问瞿燕庭种完花没有,发现对方在打电话便没出声。
然后,他听见瞿燕庭的声音那么冷,在挂断前说“老师,藏身绝不会是下一个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