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进来就追着问,边听边感慨,“前夫都没俩月了这前儿子有点儿不太受欢迎啊”
    “不清楚。”江初没跟江连天多打听,也懒得知道。
    他掐着时间把手上活儿理一遍,让大奔掂量着能处理的今天就给解决了,弄不完扔着,交代完就拎着车钥匙去接人。
    “饭来了,你不吃一口再走啊”大奔在屁股后面喊。
    吃个屁。
    “你都吃了吧。”江初一踏出去就感觉脸皮被热浪融了一半,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
    从江初的小破设计公司到火车站,要二十分钟。
    不堵车的情况下。
    江初还专门跟江连天确认了一遍,到底是火车站还是动车站。
    他大概记得覃舒曼老家在哪个小县城,坐动车过来都得五个小时,火车起码翻一番儿。
    江连天给他发了一串车次号,江初查了一下,确实是火车,还是头天夜里十一点发的车。
    “把他手机号发我。”江初给江连天回了条语音。
    估计这儿子过来也没提前跟他妈说,不然怎么也不能让挤一宿火车过来。
    他都快到了,江连天那边才回过来一条消息。
    还不是手机号,是张照片。
    江初点开照片只觉得无话可说这孩子顶多八岁,再大一点儿都不可能。
    瘦,两个黑眼珠子直盯着镜头,估计不怎么乐意拍照,嘴角抿着,满眼的拧巴,像个野孩子。
    这样式儿的,长大了要么是个书呆子,要么就得是个刺儿头。
    江初正心想这年龄能让他一个人上火车江连天又跟了条语音过来“他昨天联系你覃阿姨是用座机打来的,手机号还真没有。临时也就能找着这张小时候的照片,你对着看看吧。他现在多大啊快十七了。”
    江初听着简直想笑。
    他把手机扔进车斗里,微信自动播放出江连天的下一条语音“他叫覃最,两个字儿,你覃阿姨的覃,最好的最。”
    江初停好车去出站口前等着时,广播里覃最坐的那列车正好进站。
    他本来算得挺好,就盯着十六七的独个儿男生看,手上拖着行李箱的,一出来也得挺茫然到处找人的那种,十有八九就是那个覃最。
    结果第一批人潮从出站口里涌出来,江初立马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人实在是太他妈多了。
    十六七岁的男孩子不少,可都行色匆匆。
    好不容易有一个跟他对上目光,江初还没说话,那人就不耐烦地连连摆手,说着“不住店叫过车了”,拖着箱子躲什么似的贴着墙根往外溜。
    这么傻等了二十分钟,江初有点儿火了。
    江连天真是个天才,一没手机二没见过面,就凭一张八岁的破照片,一个破名字,就把他支唤来火车站接人。
    更恼火的是他还真来了。
    那个覃最都不一定知道有人过来接自己。
    八月正午的太阳辣得人眼晕,江初撑在出站口的栏杆上不耐烦地转手机,决定再等最后五分钟。
    能等着最好,等不着就拉倒,不伺候了。
    五分钟后,他转过身,一双沾满浮灰的二夹脚在他跟前儿停了下来。
    顺着二夹脚往上看,是两边两条白道的红色运动裤、把阿迪印成阿达的山寨t恤、在肩头上勒成一股绳的民工包,以及一双冷漠锋利的黑眼睛,乱七八糟的头发里裹着半根草。
    这人估计以为自己是挡了路才被盯,跟江初对视一会儿,他拽拽肩上的包带,眼皮一耷拉就要往旁边绕开。
    “覃最”江初福至心灵,一股突如其来的直觉涌上来,他要接的那人来了。
    男孩没有跟刚才那位一样绕开他溜走,应声偏过了脑袋。
    没跑了。
    江初松了口气,年龄也基本对得上。
    接着他就情难自控地挑起眉毛,心想这他妈怎么跟条野狗似的。
    野狗覃最的嘴角警惕地轻轻一抿,盯着江初,没起没伏地“嗯”了声。
    “我是你哥。”江初跟他对视片刻,无话可说地点点头,“先走吧,我爸和你妈在饭店等你。”
    都走出去两米了,他再回头,人覃最根本没跟上他,还在原地站着,微微皱着眉打量他,一副下一秒就可能掏手机报警的表情。
    江初在心里骂了句真操蛋。
    “防拐意识还挺强。”他实在是被晒得有点儿疲,挺心烦地笑了笑,又站回覃最跟前儿,“你妈叫覃舒曼,我爸叫江连天,他俩二婚了,你亲爸前两个月没了,你昨天上车前才给你妈打了个电话,我爸一个钟头前刚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接你,这是你小时候照片。”
    他“劈了啪啦”一通说,最后举着手机往覃最脸前一杵。
    “能跟我走了么”江初盯着覃最问。
    覃最看着手机上的照片,黑眼睛眯缝一下,又看了江初一眼,还是野狗一样的目光,但没再问别的,拽拽背包带子跟着他。
    江初一扭脸,看见覃最黑t恤的后背心上还沁着一圈大汗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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