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打起了精神,飘在他身后看他会去哪里。
万没有想到他拐过两个路口,就穿入了小巷,我在这不熟悉的小路间差点跟丢了人。
只见他前行数十步后,终于在一处低矮且破旧的柴门前停下,门上爬满深黑色的青苔,院内也是一副破落的样子,也就比书先生家体面些。
我站在他身后看他他轻轻叩门,门内一阵细微响动,伴着一位女子的应门声。门吱呀开了,方才应门的是一个挽着妇人发髻的女人。
我站得稍远,才见了这女子样貌。她面容姣好却未施粉黛,整个人透着一股温婉气息,小家碧玉般的静娴。
还未来得及思索她是谁便注意到了她的小腹,粗麻衣裳做得宽大,却隐约不难见得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大约有三四月的身孕了。
她一见到哥哥,登时脸上放了光,欢喜地将他迎进去。
“相公今日怎的回来这么早”她柔声细语地问。
“这不是不放心你一人在家,特意和掌事告了两个时辰假,回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让人不放心的。”
“你如今大着肚子了,可不能出半点差池”
柴门缓缓合上,二人相携而去的背影成为我最后看见的景象,只是他们进了小院落后不久,谈话的声音便也消失了。
我站在原地怔愣着,对方才见到的听到的尚未理解透彻,只觉得这世间种种境遇当真奇妙。
我的哥哥何时找了个貌美如花的嫂子、何时成了家、何时嫂子有了身孕
桩桩件件我都不知道,甚至半点苗头都未曾发现过。
想起那两个宋府下人所谈论的事,我登时像被猛然击中了神魂一般,觉得一阵眩晕我向来觉得自己和哥哥相依为命,却不曾想过,莫非我才是阻挠了哥哥大好前程的人
我不曾怀疑过哥哥对我的好,幼时是他将我护在怀里才逃过被官兵打死的命运,眼下若是将这些后事与我的死联系在一起,反倒是失了良心。
只是想得再通透,也总觉得是我害了哥哥,害得他在宋府时那样不好。
路过的更夫打着梆子唤回了我的思绪,我才醒转过来现下暮色四合,天光黯淡,恰逢今日十五月圆,我须得早早回到书先生身边才能安生下来。
可天已然黑得快了,饶是我再急着回家,也不免被哥哥屋外的小巷绕得晕头转向,更别说要避开那些小柴扉的桃符门神。
圆月在云层间隐约露出踪迹时,我才堪堪到了往日熟悉的大街上。却已经不能再往前走了,我躲在角落看着洒满清辉的大街,不免心生悲愤,大感凄凉。
我怎么总是这样倒霉
正当我满心焦虑害怕时,发现远处立了个清冷的身影,站在飘摇的烛火下撑着把大黑伞,环顾四周,像是在找人的模样。
这大概是我以后化成灰了也不会忘记的一幕,看到这个背影,我心里的大石头顺利落地,连带着我被这大石头落地震得想哭。
我叫他“书先生”
那人闻声回了身,恰恰好看到了我,应一声“阿鬼”便立即抬步向我走来。
虽是那熟悉眉目,可身影在黑暗中看来却清减了许多。
白衣清俊,本应当最缱绻一副面容,可惜此刻我看向他眼底,里头分外清冷的光愣是与这副温柔样貌不相匹配。
离开这些时日我一直挂念着书兮,现在见了面反倒有些心虚,不仅是因为不告而别,更是因为我连回来了也没想着先见他一面。
但即便这样,也不影响我仍旧厚着脸皮钻入他的伞下,尴尬心虚先放到后面,赖着不走才更重要。
可我未曾想刚一凑近他,他便伸手将我的手腕抓住,厉声质问我“你这几天跑去哪里了我不是和你说过的,不要乱跑”
他掌心竟比鬼还要凉,寒意如冰凌一样挨到我手腕上,力气也大得惊人,一双手似铁箍将我牢牢锢住。
一向温润端方的书先生居然用了这般严厉的语气,我有些震惊地看了他半晌,结结巴巴地向他解释“我我就是出去避了避风头”
他垂着眉眼,看不清神情,我也拿不准他到底有没有生气,只好小心翼翼打量他下巴那道冷硬的弧线,两只手的手指搅在一起等他发落。
这要是说出去定让别的鬼笑话,我堂堂女鬼,竟让个男人吓得连话都说不好好在书先生片刻后还是恢复了往日的语气,淡淡地对我说了句“走吧。”
我便欢天喜地的放下心来,想他大约已经不怪罪我的不告而别了,于是又似往日一般缠上他的手臂,问他“书先生这几日都在做什么”
“看书。”
“没有着急来寻我吗”
“没有。”
“真的没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