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皇子府邸, 夏一依所居住的客房内。

    方桌上的烛影晃动,夏一依坐在一侧, 左手握着一直黑色的小瓷瓶, 右手正在使劲地想要把塞子揭开。但是因为早上练剑导致右手虎口有伤,使不上力气,用力了半晌都没有打开。

    试着换了下手,依然没有打开。

    夏一依皱眉, 这就很难办了。这伤口虽然不厉害,但是今天不上药, 她明天怎么继续练剑

    正在夏一依犹豫要不要去外面找个侍卫婢女什么的帮帮忙, 敲门声陡然响起。

    “夏姑娘歇息了吗”门外, 是墨相白温润如玉的声音。

    夏一依起身, 右手两个指头捏着那打不开的破瓶子, 左手单手打开门, 看着一身绣着金边的黑衣、斯文又俊秀的墨相白, 好奇地问“这么晚, 殿下怎么来了”

    墨相白这段时间经常来找她, 但是出于从小学习孔孟之道的君子行径,他从来不会在夜间对夏一依进行拜访。

    墨相白抬手,那长期执笔指点江山却略显苍白的手上,静静地躺着一只小小的琉璃瓶“听说姑娘今天受伤了, 给姑娘送了些药来。”

    不说别的, 就看这个琉璃瓶子, 就知道里面的药一定很贵。

    “呃”夏一依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黑色小瓷瓶。

    怎么和墨相白手里的琉璃瓶一对比, 看起来就那么贫穷呢

    一看到夏一依手里已经拿着药瓶,墨相白就懂了,略显失落地说“看来姑娘不需要我了。”

    不管是哪个方面,都已经不需要我了。

    语带双关,只可惜夏一依听不太懂。

    虽然她听不懂,但是人家始终一片好意,再怎么也不好拒绝,夏一依朝他笑笑,招呼道“谁说不需要,殿下来的正好,这破瓶子的塞子我打不开,正要找人帮忙。”

    夏一依将墨相白迎进了房中,两人落座。

    接过瓶子,一介书生却又不想丢脸的墨相白试了好几次,几乎使上了全身的力气才堪堪把这瓶子打开。

    墨相白尽量平复着呼吸,问“这是姑娘自己盖得”

    夏一依一脸坦然地说“是啊。”

    默默擦了擦额角的汗的墨相白“下次别盖这么紧了”显得他特别不男人的样子

    夏一依莞尔“习惯了,以前因为没有盖紧瓶子被师我是说,被人骂过。后来就长记性了。”

    墨相白的眼神徒增了些许黝黯的色彩。

    她说到一半就改了口,但是墨相白很清楚她没有说完的那个词是“师父”。

    那个不管那一世,都被夏一依记得清清楚楚的柳云舒。

    哪里像那个甚至连姓名都不曾留下的我

    “对了,我师兄不是说,太后今日就会醒了。殿下此时不是应该去太后身边守着”夏一依忽然道。

    墨相白一怔。

    她和柳云舒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只是柳云舒说的时候是对自己的胸有成竹。

    那她呢

    她就对柳云舒如此深信不疑吗

    墨相白“你就,这么相信他的判断”

    夏一依想都不想“那是自然的。”

    墨相白盯着夏一依,眼神稍显古怪,探究中带着思索和不解,很那么一点点的失落。

    夏一依解释道“殿下可能对修仙界的事情不太清楚,我师兄柳云舒可是响当当的人,医仙的仙可不只是说的好听而已。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能手到病除、触手生春他说是什么时候就一定不会错”

    她说的时候,不自觉抬起下巴,一脸骄傲的表情。

    墨相白却渐渐垂下了眼,淡淡地“哦”了一声。

    夏一依这才意识到,她刚刚说的话听着像是炫耀了一样。特别是对一个凡人炫耀修真界的事情,听起来就很不人道。

    她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殿下要是觉得匪夷所思,就当玄幻话本的听一听吧。反正等太后的病好了,我们也该离开这里了。”

    原本朝廷的事情他们就不应该参与,等太后身体好了,她把想要知道的问题问到了,他们应该马上离开这里,之后不管这三皇子和八皇子如何党争,如何改朝换代他们都不能再插手了。

    墨相白紧紧抿着唇,看向夏一依明亮的眼睛,忽然道“对不起。”

    “啊”夏一依一愣,她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这八殿下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她。

    “对不起。把姑娘拖到这复杂的境地里面,却又没有能力保护你。”墨相白说着,诚心诚意。

    哦,原来是在说这个吗可是至于说得这么肉麻吗

    夏一依挠挠脸,浑不在意地说“八殿下不必这么说,我又没遇到什么危险,每天在你这吃香的喝辣的,还重了几两。再说了,也不是八殿下把我弄到这里来的,我只是听师父的命令而已。”明明是青羽祖师让他们来的。更何况还有她自己的私心作祟。

    而且,她除了最开始被那个三皇子挑衅了几句,之后一点危险都没有遇到。不过后来这个仇她自己也报了,和小棠合伙把那三皇子揍得不轻,真是想想就神清气爽。

    墨相白轻笑着摇了摇头。

    还是那个天真的傻丫头,要不是自己特意把消息传到苍羽门,这一世的青羽祖师又怎么会知道皇祖母病危的消息。

    这几天他一直在想,要是夏一依真的只是如同他上一世知道的那个一无所有的小医女就好了。

    是不是,只有你一无所有的时候,我才有资格成为你的全部。

    但是事实不是这样的。

    也许就像柳云舒说的,我能给与受伤的鸟儿最温暖精美的小窝,但是我没有一片容纳凤凰翱翔的天空。

    这是一件多了可惜又可悲的事情。

    “其实我有一件打算给姑娘的谢礼,不知道姑娘什么时候有时间去看看”

    “看看”夏一依不解地问“殿下是准备了什么东西不是银两吗”

    当初他们开玩笑,说给太后看病按照市价的十倍来收费。不过这话其实一点实际的意义都没有,毕竟看病这个东西就没有市价这一说。

    而且他们是遵照青羽祖师的命令过来看病,哪里敢狮子大开口,这岂不是在青羽祖师的老情人的面前把他的面子掉光了肯定最后就象征性地收一些银两算了。

    但是听墨相白这意思,好像并不打算直接给银两,而是什么实物的谢礼。苍羽门应有尽有的,他会送什么呢

    墨相白微微一笑“自然不是银钱这种俗物。”

    我想给你的良田千亩、十里红妆。

    这个念头从上一世,到这一世,从来没有改变过。

    夏一依毫不知情地问“恩那是”

    墨相白看着近在咫尺的夏一依,却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究竟有多遥远。

    也许冥冥之中,只有那么一次小小的风云际会,让他有机会可以在她一无所有的时候抓住她的手。

    但是他却错过了。

    不管是鬼迷心窍,还是被人欺骗,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一次错过,就是永生永世的错过。

    墨相白紧抿的唇轻轻开启“我想给姑娘的是十”

    “八殿下,慎言。”如月光一样清冷的声音响起。

    墨相白和夏一依同时转头,一身白衣的纪冷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门口。

    他冰凉的目光落在墨相白身上。

    墨相白半点不让地与他对视。

    纪冷怎么来了

    夏一依赶忙起身“掌门师兄怎么来了”

    纪冷也不言语,走到她身边,分明已经看到桌上摆了两个药瓶子,但是依然把第三个白色的小瓶子放到了桌上。

    夏一依笑了笑,自然懂得这是纪冷给她拿来的伤药,纪冷出手定然也不是什么寻常东西,今天可真是大丰收了“谢谢掌门师兄。”

    这段时间她跟着纪冷练剑,对纪冷的个性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纪冷这个人,是非黑白都分的清清楚楚,没有灰色和中间地带,更不知道什么叫做退让。

    上一世,她觉得纪冷会对自己这么狠心,是因为夏梦莹是他的弟子,他有私心。

    这一世,她渐渐明白,纪冷的心中就没有私心这个东西,他狠心不是因为夏梦莹,只是因为他所看到的的“真相”。

    这和她是不是夏一依,她是不是夏梦莹没有半点关系。

    他被骗了,就好像她被骗了一样。

    夏一依很清楚,这不是原谅。

    上一世她恨过纪冷。而这一世,她最多能做到的也仅仅是不那么恨。

    墨相白坐在原地,勾了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问“不知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妥,需要纪掌门让我慎言”

    纪冷冰凉如水一样的眼睛清清楚楚地写着你心里明白。

    虽然他们三个人没有明确说过,但是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对夏一依隐瞒了自己重生的事情。

    一方面是不对她造成第二次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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