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奕,不得无礼。”孙策目光幽邃,蹙眉对蒋钦摇了摇头。他淡然从地上扶起袁满,强压住心中腻烦,“是我照顾不周,疏忽大意了,女郎不要怨我朋友。”
    “朋友”袁满捂着伤处,嫌恶地吼叫道,“你到这立仁庠序,原是交朋友来的么”
    孙策当然知道他的本职是什么,可即便如此,人身自由也不容侵犯。袁满自己的过失,却能牵强发难到他头上,委实不可理喻至极。
    可即便如此,他也得沉住怒气,替她延医问诊。校医很快提着药箱赶来,所幸伤口不深,故只是简单处理,随后用止血草包扎。
    袁满捏着被包裹成粽子的左手,有理自然声高。此时不离间更待何时,她哼笑一声,强行棒打狍子“以后不许聚在一起鬼混再让我撞见你们不务正业,便让父亲革你舅舅吴景的职。”
    暴脾气蒋钦怒不可遏跳脚而起“我说你他娘的故意找茬吧”
    “公奕”孙策哑着声音,突然一声暴喝。
    周泰与陈武见状,知道事情不能闹大,七手八脚出招,好赖制服住蒋钦。
    蒋钦骂骂咧咧被带走了,袁满继续得寸进尺,不耐烦地逐撵孙策“滚滚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见你就上火。去院外夕阳亭候着,别杵在这里碍我的眼。”
    孙策余光看见葡萄架上,有一只背负着厚重甲壳的蜗牛,一步一个脚印,艰涩蠕动着,缓慢向刺藤高处爬行。
    眼眶一热,他一句话也不说,抱拳退了出去。
    山院外的夕阳亭,美其名曰亭,实际上只是一个简陋的草庐。此时太阳升到中天,草庐遮蔽不住光线,再加上大半日久站,水米未进,孙策不一会儿感到口中焦渴,双腿发虚。
    正煎熬着时辰,突然听闻背后有一道揶揄之声蓦地响起“哟,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孙伯符嘛。”
    孙策感到耳熟,回眸一顾,果然见着两名印象再深刻不过的故人。
    来者一个叫陆尚,一个叫沈友,与他籍贯相同,都来自吴郡。
    孙策眼睫扑朔,眼光迷离,默然看向已经有许多年不曾谋面的二人他的童年阴影。
    当过往纷至沓来,避无可避,恶之花绽放的土地,恨意就像一粒被霜冻的种子,经过雨水浇灌,重新催发萌芽。
    孙氏一族寒门微末,世代居于富春江畔,以种瓜为业。后来父亲孙坚天纵悍猛,起初虽只是一名小小县吏,但进能剿灭叛贼,退能缉捕水寇,积累了不少战功。有了点家底,便将嫡长子送到郡里的初级庠序念书。
    吴郡以顾陆为首的门阀世家,对孙氏子弟的歧视,明目张胆连到走路都拿鼻孔看人。而孙策自己,也不想削尖脑袋挤进士族圈子,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与贵族保持距离,井水不犯河水。
    可好景不长,他模样俊逸,待人谦恭,身边相交的朋友越来越多,很快引起了最为专横的陆家子孙陆尚的不满。
    孙策永远也不会忘记,某个大雨滂沱的黄昏,陆尚、沈友,以及各家呼朋引类的小喽啰,是如何将自己逼到死角拳脚相加的。雷声轰隆,他鼻青脸肿,唇角渗出的血水将雨丝染透,在地上汇成了一条河流。
    可狼狈至此,施暴者都不肯放过他。陆尚抬起脚,用雕着钉铆的马靴踩住他的脖颈,傲慢而下作地羞辱“想求饶么,那就从我胯下爬过去吧。”
    他自幼跟着父亲习武,武艺卓绝,入了庠序之后,却一直藏拙自持,哪怕面对轻慢,也从未做出过任何出格之事。可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一味的隐忍不发,根本换不来敌人的丝毫尊重。
    他红着眼睛,出其不意拔出陆尚马靴旁边的匕首,对着他的大腿狠狠刺去。
    这么一刺,心高气傲的吴郡陆尚,陆康的嫡孙,从此变成了个跛子。
    这一桩血案,事出突然,震惊了整个吴郡。幸好没闹出人命,父亲孙坚多方走访,甚至去向当初征讨黄巾起义时的上司名将朱儁求情,卑躬屈膝,声泪俱下,才好歹保住了他一条性命。可孙家从此也被迫迁移,不得不离开故土吴郡,安置到了九江寿春。
    如今,那么多年过去了。看着昔日无数次出现在噩梦中的正主,孙策一颗心汹涌澎湃,咬紧了牙关不敢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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