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可那利刺显然是早有准备,已经刺碎了银盏藏在咽喉的外丹,她就这么自尽了。
    天上陡然升起了一道烟花弹,是崖岛的召集信号。白决望着上空一愣,直觉那不应是裴谨放的。
    可那也说不准,也许伏波太狡诈,裴谨为了不使伏波脱逃就放了呢。
    又或者,裴谨有危险
    白决顷刻丢下银盏,往信号弹的发源方向赶去。
    他过去的话,很可能就会在众人面前被伏波拖下水指出身份,但刚才目睹银盏自尽的干脆利落,万一伏波也在被俘后用同样的手段呢他必须过去提醒。
    信号的方向靠近不渡海岸,白决识得那条路,赶过去的很迅速。
    崖岛内嵌在连绵的山中,海拔起伏不定,白决站在高处,远远就看见了海岸边聚集了一群人,人脸还没看清,声音就先至,似乎是在争吵。
    为首那个银华白服,袖子绣着金线鸾鸟的人,正是鸿元尊裴潇。走近了点,白决看见伏波已经被抓,就被扣在裴潇身旁,稍微松了口气。
    可是裴潇却在质问裴谨“他说的可是真的白决在哪”
    松下去的一口气又提上来了,白决足下一顿,但裴潇何等耳力,当下就发现了他的动静,和更何况他来时没有刻意隐藏,裴潇往他所在的方向一抓,一道金丝线网投了过来,白决跳了开去,自己现出身形“不必抓我,我来了。”
    裴潇看清他样貌,心神一震“你果真没死。”
    裴谨冲过去挡在白决身前“他不是”
    裴潇瞪了自己儿子一眼“我算是明白你为何一声不吭独自行动,我叫你一手操办今年的赏剑会,可没叫你发生这么大的事都不知会我一声。”
    裴潇身后,一众崖岛弟子皆是三十年前见过白决的人,此时看到这张相似的面庞,群情激愤,纷纷喊着捉住白决,甚至还有喊杀了白决的。
    裴谨高声道“他不是白决爹不信,试一试就知道。”
    裴潇道“好,你让开,让他过来。”
    裴谨却一动不动,仍然站在白决身前。他偏头看向白决,眼神中有藏不住的不安,他不知道白决的灵丹在裴潇面前能不能藏得住。
    被抓的伏波这时笑道“看看他们俩眉来眼去的样子,能不是吗白决,我的好同伴,我都被抓了,你不过来陪我吗”
    白决还没开口,裴谨就愤怒呵斥住了他“你给我闭嘴少他妈诬陷”
    人群里有人叫道“少岛主,你为何要袒护白决是不是中了他的蛊”
    裴谨坚持“他不是白决”
    明明伏波已经被抓,审问即可,他们也调查出了当年中咒的真相,但裴谨看到白决空手过来,就知银盏那边恐怕不善,一旦承认了身份,没人肯在这里听他们解释,就算说什么先把白决下狱,到头来一定会害了他。这些事,三十年前就上演过一遍,三十年后裴谨不可能再让旧戏重来。
    可是此情此景,再做否认也是枉然,白决也深知,哪怕今天站在这里的人真的不是白决,而是一个长得和白决很像的洛笙,正义群众也不会放过洛笙,会把他关押起来先审了再说。
    白决拽了一下裴谨的衣袖,低声道“不必为我与所有人为敌,让开吧。”
    裴潇道“白决,你这是承认了”
    白决扬起脖子望向裴潇“尊上,好久不见。”
    裴谨猛地转过头看白决。
    人群更是炸开了锅,怒吼着要将白决绳之以法。裴谨连续呵斥了两声,声音都被盖过去了,他干脆拔出钓秋水,狠命在地上划出一道痕迹,震得整片地都抖三抖,试图靠近的弟子也被震退了。
    裴谨厉声道“谁敢动手”
    “谨儿,你这是什么意思。”裴潇道。
    “白决是冤枉的。”裴谨道,“当年中咒的弟子,乃是伏波、银盏所为,银盏才是妖界奸细,与伏波里应外合,当年白决越狱也是银盏的阴谋,还有薄暮空潭惨案,陶漱之死是必然,他引燃了灵丹,为了波及岘山底下的百姓才叫自己徒弟亲手了结自己。”
    裴谨一字一句,说的铿锵有力,可是话中漏洞很快就被人揪出来“银盏呢证据呢伏波都亲口承认白决才是他同伙少岛主,你不要为了保下白决,推自己丫鬟出来抵命就算陶漱死是隐情,白决修炼妖道总是事实吧”
    “他没修炼妖道只不过是混修致使内丹变异”
    “只不过是混修混修就是罪大恶极都变异了和入魔又有什么区别”
    裴谨根本堵不住悠悠众口,这些,白决早就体会过了,他拽住裴谨胳膊,冲他摇了摇头。
    裴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裴潇身上“爹,我说的都是真的,白决是冤枉的。”
    裴潇微微皱眉“就算我相信你说的,但那需要更充分的证据,你现在挡着让我碰都不能碰他是什么意思”
    “充分的证据、证据,你只会说这句话是吗三十年前你就只有这句话,结果呢”裴谨失望地摇头,“把他交给你,只会让他含冤而死你堂堂鸿元尊上,也不知道什么叫正义。”
    “别这么说,裴谨。”白决居然劝他,“我理解尊上的为难,你身居高位,又是仙门大前辈,任何行为都可能被指责徇私枉法,如果你不被信任,我离开崖岛被关在别的地方,恐怕只会死的更快,我相信你是愿意给我机会的,可是,对不起,恕我这次不能配合,仙门没有我能信任的人,我要自己去追查,在此之前,我还不能进水狱。”
    白决凑近了裴谨,在他耳边轻声道“帮我打开不渡海结界,我”
    还没说完,裴谨反手就握住了他的手,握得非常用力,他看向裴潇和崖岛众人“我今天绝不会让你们把他关起来。”
    崖岛弟子震惊而愤怒,有的斥责白决给他们少岛主下了妖术,有的斥责裴谨罔顾崖岛名声,公然包庇罪犯。
    就连裴潇都快制止不住这些呼声。
    裴谨再度举剑重重划了一道,换来众人片刻的安静,他认认真真道“我的行为只代表我个人,不必拿来攻击崖岛做文章,从今天起,我就与裴潇断绝父子关系,再也不是崖岛人。我会和白决查明当年真相,还他清白鸿元尊上,对不起了。”
    裴谨猛地丢出一只干扰法器,拉起白决一跃,他衣袖上的金线迅速结成火凤,接住了两人,火凤拍了拍翅膀,俯身往不渡海域冲去。
    崖岛弟子高喊“岛主别让他们跑了啊”
    裴潇召唤出金鸾,在半空中堵截住了火凤,裴潇提剑悲伤地看着裴谨“谨儿,你不要说什么断绝关系这么伤人的话,既然有冤,我也一定会追查到底,不会让白决含冤。你们留下来。”
    裴谨直接驱使火凤攻击金鸾,裴潇不得已拔剑,父子两过了几招,裴潇低声道“就算你们俩离开崖岛又能怎么查现在他身份暴露,天下人都会想要他死,离开崖岛,谁能护他”
    裴谨咬牙道“我会护他天下人要他死,我偏要护他”
    白决已经全然震住了。
    火凤吐出一串长长的火焰,金鸾亦要张口,忽然被裴潇暗中拍了一下,鸾鸟张着口,改为一声长鸣,盘旋在火焰周围几个来回,等火焰散去,赤火凤已经飞出很远的距离。
    裴潇站在鸾鸟背上,神情复杂地望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下一个命令。
    赤火凤上,白决回头看着崖岛越来越远,有种死里逃生的不真实感,在偏头看看死死抓住他的手现在还不肯放开的裴谨,就更加不真实了。
    “裴谨”白决叫他。
    裴谨看向白决。
    “你疯了吗”白决喃喃。
    裴谨凝视了他良久,轻轻一笑“是啊。”
    或许早在三十年前的那一晚,就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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