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次宋杳杳神色一直有淡淡的忧伤,白决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伸长了手隔着茶桌拍拍她的手背,往她手心里塞了一枚甜樱果。
    “这就叫好啦,师姐也太好骗了。师姐以后要擦亮眼睛,哦,薛谅那丫头精着呢,有她在,以后应该没人骗得到你了,你不要跟着她一起去骗别人就好。”
    宋杳杳掩住嘴,眼中也浮现了笑意,她左右看了看,问“裴听遥呢你们不是向来形影不离。”
    白决原本往嘴里丢了一枚果子,闻言霎时间噎了一下“干嘛啊,师姐想他了”
    他拍拍枉清狂,叫道“裴听遥,我师姐想你了,你要不要出来说两句。”
    宋杳杳并不知裴听遥在剑里,以为白决在开玩笑,努着嘴道“谁想那个人,我讨厌他还来不及。”
    她站起身来掸掸衣角“好了,我来找你就是想拜托这件事,事说完了,我去找谅谅了。我们澶溪第一小师弟,明天一路顺风。”
    “什么第一啊师姐你也折煞我”白决打了个寒颤,“还谅谅,噫师姐慢走。”
    宋杳杳前脚走,裴听遥后脚就从剑里出来了,抱着胳膊懒懒道“叫我何事。”
    “你来晚啦。”白决打量了他几眼,笑道,“裴大人,你睡了一觉好像正常多了我看你暴躁就是缺觉缺的,以后多睡睡吧,啊”
    本以为裴听遥嘴那么毒,肯定要回敬他几句好听的,没想到裴听遥是直接选择动手,走过来拉他衣领。
    白决扒住自己的衣领往后仰“别别别你干嘛,你不会又想在这不行不行”
    裴听遥道“给我看看好点没。”
    白决怔了一下,手微微一松,裴听遥拉开他的衣领,检视上午勒伤的地方。其实不严重,当时看着通红一片,白决抹点药就消下去了。
    裴听遥冰凉的灵态抚过他的脖颈,落下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我想去找找主体。”
    “什么”白决惊奇抬头,“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还不在意他的存在”
    裴听遥半天没有回答。白决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担心地问“裴听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难道灵识出了什么问题”
    “没什么,”裴听遥道,“只是想看看。”
    分明就有什么。白决心里不是滋味,一方面担心灵识离体的未知副作用开始发作,另一方面,他莫名很拒绝去找什么主体。找到了以后呢灵识该不会要和主体融合才行吧
    那时裴听遥还是裴听遥吗
    可是,他总不能因为这自私的想法,就去阻止。
    他低低地道“好,那就找找看吧。此去北邙,枉清狂曾经的某个修士主人,没准能认出剑来。”
    *
    崖洲岛此时是紫熏梧桐开花的季节,一排排苍遒的古木上结出茂密的紫色花絮,风一吹,如烟雾一般飘散在整个岛上。
    本该是赏心悦目的节侯,金蕙打算摘些紫熏梧花回去给裴潇做个安神的枕头,走到熏梧院却听见银盏躲在树下悄悄哭泣。
    “银盏,你哭什么”她走过去拍拍树干,探头看这小姑娘。
    “又、又挨骂了。”银盏哭得打起嗝,一看来人是金蕙,忍不住拉住她倾诉起来,“是岛主命我去澶溪的,我回来给少主带了礼,他却怪我是非。”
    金蕙了然地揉揉她的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少主的脾气。”
    “可是,自打出了岛一趟回来,少主比以前还要喜怒无常。”银盏抱怨,“人家伺候个谁,跟上几百年也该跟出点感情了,我虽然伺候少主的时间短,少说也有百年了,你看他对我几时和颜悦色过其他人说得对,少主真是个没心的。”
    “银盏,说什么呢”金蕙敲了她一下,“别跟着那些人乱嚼舌根。”
    “金蕙,你跟着少主的时间长,你告诉我嘛,他们都说少主练邪功才成今天这样的,是不是真的啊当年夫人”
    金蕙脸色沉了下来“银盏,是不是我平时对你们太宽容,让你忘了自己身份。你再讲这些,我就打发你去守不渡海。”
    银盏立即缩回了牵着金蕙袖子的手,低下头“是我失言了。”
    金蕙如今跟着裴潇身边,可她当年是岛主夫人的旧仆。
    整个岛上除了裴潇,只有她知道三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事,裴谨的身体状况是怎么回事。当年裴谨一出生就丧失了一缕灵识,剩下的神识也不稳定,随时可能夭折,是夫人把诅咒过到了自己身上,随后仙逝的。这些事裴潇连裴谨都瞒着,却止不住扩散的风言风语。
    她也劝过岛主,要不要把事实告诉少主。可裴潇总是犹豫说,还是等找到那个灵识,再说不迟。
    她回霁风院时,果然又听见父子两人在吵架。
    自从在澶溪宗,裴谨的身体出现大状况,就算再傻的人也知道那不是用一句“生病”就能揭过去的了。
    裴谨当然逼问了裴潇好几次,裴潇皆避而不答。
    “裴潇,你直说吧,我娘当年怎么死的,真是被我害死的”里面,裴谨语气不善。他对父亲直呼其名的时候,通常意味着这谈话已经进行不下去了,很快就会不欢而散。
    “谨儿你又了听哪里的闲言碎语”
    裴谨冷笑了一声“你少装作关心我的样子,我不稀罕。”
    屋子里哐当几声,似是桌椅被劈了,裴谨撞开门御剑而去,裴谨站在原地叹息。
    金蕙走了出来,轻声叫道“岛主,你没事吧”
    裴潇抬眼看了她一眼,把脸埋回了手心“金蕙,是你啊。摘紫熏梧回来了”
    “岛主,少主他”金蕙欲言又止。
    裴潇摇摇头。一代剑皇坐在满屋子狼藉中间,捂着脸沉默不语,看上去苍老而无助。他实在不知道该以何种模式与独子相处了,他严厉也好,溺爱也好,裴谨有时像颗捂不化的石头,没人能走近他内心。
    良久,他哑声问道“你说,是不是被耿道长说中了,谨儿命里真的没个情字,连我这个唯一的亲人,他也不在乎。”
    “别这么说啊岛主。”金蕙走过去,迅速整理一地的狼藉,“金蕙知道您是想把少主当朋友来相处的,可是有些重要的事您总是瞒着他,他觉得被欺骗了,不能怪他不再把您当朋友。”
    裴潇揉着眼周穴道,筋疲力竭“可我没办法只当他的朋友。说到底还是怪我,我如果当年能保住他们母子无虞是我没用。我找了三百年,连一缕灵识也找不回来,我真是太没用了。”
    金蕙强撑起笑脸,说道“会好的,岛主。会找到的。”
    晚间,金蕙把赶制出来的紫熏梧枕抱去裴潇屋里,却发现人不在屋中。她出去找了一圈,随手揪来个弟子问“看见岛主了吗”
    “回金蕙姑姑,好像往不渡海边去了。”
    金蕙奇道“去那里干什么”
    “方才少主乘船出海,离开崖岛了。”
    金蕙一愣“少主可有说去哪儿”
    弟子摇摇头“什么也没说,谁也没带,自己走的。”
    金蕙扶额“那岛主呢,可有交代什么。”
    “岛主说少主身体不适,不宜离岛,派了几波人出去找了。”
    金蕙捏着怀中的紫熏梧枕,仰头看了看大好的天色,连连摇头。多好的节气啊,一个二个都往外跑,最好他们少主这次能带个体己人回来,好好欣赏一下崖洲岛月光下的绝美紫梧桐吧。
    这一年年的,全被辜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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