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几下后又恢复平静,微弱的火光照耀着屋内的模样,墙壁和地面颜色暗沉,几步外的走道两边连着两个厢房,没有门,也没有烛台,黑暗之中似乎有猛兽在角落里四伏。
    屋外明明阳光普照的三伏天,热度惊人,屋内却似冰窖一般寒冷,寒意轻轻地爬上皮肤,又转眼渗进心里。云缎心生警惕,握紧手中的食盒提手,压着步子往前走,活像一个在探地雷的工兵。
    一声轻笑从背后传来。
    她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是公孙律在笑。这声笑不是冷笑,而是很轻松的笑,好似看见了什么愉悦的事情,心情舒畅明朗。这声笑,和晚宴上沈庄宁的笑一模一样,笑得酣畅淋漓,心胸抒怀。
    殿内的诡异状况,她都没抖一下,这声轻笑却使她汗毛倒竖,如履薄冰。
    云缎定住脚步,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公孙律走了两步,绕过她往前走去。他闲庭信步,鞋底与木地板有节奏地相碰,牵起了轻微水声,在黑暗中回响,惹得弱不禁风的烛光轻抖,光影扑朔间,他的倒影在地上拉长,折在走道墙壁与地面的直角间,显得诡谲阴森。
    眼见着公孙律已经超了她四五步,她连忙跟上去。
    刚走到两个厢房中间,两旁突然探出一堆白色的人脸来,一个摞着一个地挤满了门框,错落有致。他们有男有女,五官各异,皆面容惊惧,嘴里发出瘆人的尖叫,似是厉鬼哭号,悲惨凄厉,响彻寰宇,云缎整个人一哆嗦,感觉耳膜接近破损,手一抖,差点儿没把食盒扔出去。
    索性,这些怪异的东西只是把脸探出门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走道较宽阔,能容纳三人并行。云缎紧走几步,跟上公孙律的脚步,与他并排着行走。
    走着走着,她发现自己的脚步声中也带了几分水气,如同在雨后的马路上走路一般,抬脚时也有水珠甩出的感觉。
    摇曳的烛光下,鞋尖上溅上了几点浑浊的液体,铁锈般的腥味浓郁起来,云缎低头细细辨别,发现这液体黑红,分明是血液。
    她心颤胆寒,不再去细究,而是跟紧了公孙律,直到两人穿过这条走道,来到了宽阔的厅堂。这里亮堂了许多,边边角角皆有烛火照耀,中央的圆木桌上趴着一个人,背影朝着两人。她白衣如雪,以臂为枕,头上钗玉静静,似是睡熟了。
    云缎心头一跳,认出这睡着的人正是沈庄宁。她走到桌前,将手中的食盒轻轻放在桌面上。
    正当她犹豫着要退开,沈庄宁枕在头下的手中有一物十分晃眼,她抬眼看去,一个倾倒着的白瓷瓶映入眼帘,瓶口敞着,几滴液体水润地聚在边上。
    这个角度,她刚好可以看见沈庄宁的容颜,还是那般美艳娇俏,却少了几分张扬,多了一点沉静,乖巧地如同睡美人一般陷入沈眠。
    “不用看了”,公孙律语气和缓,“她饮了御赐的毒酒,已经死了。”
    云缎收回探究的目光,望向他。
    “因为她爱上了我,而皇上龙颜大怒,一杯毒酒赐死了她”,公孙律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蓝眼珠倒映着闪耀的火光,邪气地如同鬼魅,“然后我血洗了整个皇宫,却陷入了梦魇。你现在是在我的梦里。”
    “而现在,我终于醒来了。”
    他语气淡薄,缓步走到桌前,俯视着沈庄宁恬静的眉眼,眼中似有千百种情绪涌起,却又兀自压下,只剩一片捉摸不透的神色,眼光潋滟,似是湖光水色。
    “她约我是真,晚宴也是真。但两者并不是同一天,而是被拼凑了起来,中间差着几个月的时间。那日晚宴上她并没有出现,因为她早已被赐死,一个人睡在着寒冷的桌上。”
    公孙律伸手抚上她一头乌发,动作轻柔。
    “我千百遍地回想着一切,恨不得篡改记忆,她喜欢我的眼睛,我就把眼睛给她,仿佛这就能缓解我的悔恨。久而久之,我都忘记了真相是什么。”
    “谢谢你,叫醒了我。”
    数百盏烛火霎时熄灭,光源消失后,殿里重回死寂。
    云缎回到了海狗位面商店中,身体还保持着进入副本前的姿势,双手撑在桌面上,正低头看着上面镶着的方形光屏。桌子前,是穿着黑袍的公孙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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