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市局正好不到两点,午休时间刚过,有些人脸上还挂着朦胧睡意。
    普阳狼吞虎咽吃着手抓饼,嘴角沾满红黄色酱汁,看到仇展和淮轻前后回来,顿时像只回到母亲怀里的羊仔,喜极而泣“是刘雨璇尸体,女尸身份确定了”
    这无疑是件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阴霾瞬间散了,仇展忍着心中激动,沉声细问“徐香桂呢”
    话音刚落,只听办公室门外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哭,哭声断断续续,似乎是太过猛烈而导致气息不均匀,过了片刻,丁楠柔弱无奈的安慰声隐约传来,仇展莞尔。
    看来这个认尸结果有人欢喜有人忧,仇展垂眸,转身接杯凉水喝下肚“我去找赵局汇报。”
    赵局办公室门外走廊格外安静,出了电梯,仇展对着模糊照不出人影的电梯门整理衣襟,才想到目前衣着看起来较为日常,一般情况下这种偏年轻风的衣服他很少穿,也几乎没有,更别说胸口gui这五个英文大字母,怕赵局见了多少会数落几句。
    不过仇展别的没有就脸皮厚,工作到位、态度端正比这些重要多了。
    抬手敲敲门,少顷,屋里传来一声回应“进来”
    “赵局”仇展推开门,先探进去上半身,想确定屋里是不是只有赵学川一人。
    “当了几年警察怎么越来越像贼。”
    赵学川瞧起来年纪五十有余,头发黑白相间梳理的一丝不苟,几道岁月留下的皱纹横在额上,却丝毫没有影响其本人威严气场。
    当下身穿一件棉麻衬衣,扣子系到领口,身材微胖属于中年发福哪一种。
    看到仇展进了屋,赵学川放下手中半厘米厚的文件,脱下老花镜,才慢悠悠地从办公桌后站起身“什么情况了”
    仇展一屁股坐到办公室配置的沙发上“尸体身份已经确认,这不是赶紧跟您汇报来了吗”
    “仇展啊。”赵学川没有架子,示意仇展想喝水从旁边矿泉水箱子里随便拿“淮轻怎么没有一起上来”
    “需要我通知”仇展掏出手机。
    “算了算了。”赵学川不用想都知道仇展在臭贫,无奈笑道“抽空开个会,有时候这些事不想翻来覆去说,你接过手的案子多。老黄在的那时候也是没日没夜的熬,你后生可畏我也看好你,唉这位子上坐久了,什么人都见过,什么稀奇古怪的案子也破过。”
    “您这话说得,还是您经验足,这不是上来找您讨教吗”仇展俊脸表情真挚,冠冕堂皇的话脱口而出,把油嘴滑舌表现的淋漓尽致“得您指点,下一步才知道方向,明白怎么走。”
    “怎么走你不知道啊白瞎你跟了黄显楠这么久。”赵学川笑骂道“先说说,尸体什么情况。”
    仇展耸肩,将案子大概走向说明并分析后,才一转话语,稍有谨慎的问道“赵局,您知道黄队最近怎么样吗”
    赵学川端杯子的手一顿,片刻后摇头“那老东西,固执到十头牛拉不回来老婆去世儿子在国外,退休之后死活不跟着儿子走,现在在养老院待着,去年年底吧我去过一回,体格健好精神头十足,非让我给他讲几个案子。这一辈子脾性改不了,对,正好你报恩就得在这时候,我把地址给你,你带着普阳赖良这俩小子也常去,买点东西叙叙旧。”
    “赵局,这不是难为我吗。”仇展倏地泄气,上半身软在沙发上,仿佛一条咸鱼“您知道,黄队最不愿意见我。”
    “他那哪儿是不愿意见你”赵学川让仇展气笑了,伸手作势要打“黄显楠他是跟你那案子过不去鬼知道你当初算了,我了解他,你去了我不信他不见你”
    “嗐”
    话虽是这么说,但人心里的结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解开尤其是黄显楠这个年过六甲的顽固老头。
    出了赵学川办公室,仇展立马将心思收好。
    过去的事既然不那么好解决,就先解决眼下的。算着时间徐香桂差不多已经哭到精疲力竭,仇展下楼后直奔会议室。
    他上楼前特意叮嘱普阳把人安排好,推门进去的时候却看到丁楠和普阳正手忙脚乱的给徐香桂掐人中,霎时雷劈似得惊站在原地,忙不迭一口气没吸上来“我靠这人怎么了”
    “刚刚还好好的,半个没看住,两眼一翻就晕了”普阳嘴角的酱料还没擦,猴急的样子显得颇为滑稽“伤心过度,赖良去拿定心丸了。”
    定心丸这东西确实时刻备着,真不是闹着玩。
    仇展经历过受害者家属在法医室心脏骤停的情况,眼前的徐香桂紧闭双眼,任由丁楠和普阳使出蛮力扶着。
    “搁沙发上。”仇展扔下手里文件,扑过去。
    “药来了药”赖良一手高举,猛地冲进会议室,身后紧跟着宋桃
    宋桃相对冷静,还想着拿来急救箱,确定徐香桂没与任何危险只是暂时气血不足的时候,众人这才抱团舒出一口气。
    仇展啼笑皆非,心里把自己狗屎似得三十年生涯吐槽一遍后,叉腰哼唧,心跳节奏还没缓过来。等他再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淮轻。
    淮轻隔着他一米多远,靠在会议室墙上,正冷漠看着这一切。
    冷漠
    仇展再三确认,是冷漠没错。
    他竟没发现一个人冷漠的眼神可以无情到这种程度,仿佛周遭是狂风暴雪,面对将死之人却可以面无表情冷眼旁观。
    “淮轻”仇展蹙眉,眸底疑惑重重。
    他从不相信直觉,但他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现在的淮轻和半小时前的淮轻相差甚远。
    那个坐在他身旁侃侃而谈,语调波澜不惊,偶尔低笑几声的淮轻,在某个瞬间,成了另外一个人。
    听到自己名字,淮轻转过脸看向仇展。
    “出来一下。”仇展说。
    淮轻并没有回绝,跟着仇展出了会议室大门。
    仇展一路向前直奔休息室,待淮轻进来后猛地将门合上,检查屋内没人后随即落了锁。
    “你怎么了”仇展眼露精光,毫不退让,直直盯着淮轻脸颊。
    “什么我怎么了”淮轻后背往后,抵住门“并不是很明白仇队的意思。”
    “徐香桂,没看到”仇展往前,与淮轻面对面,拉进二人之间距离。
    “与我无关。”
    仇展闻言错愕,难以置信这句话会出自淮轻口中。
    哪个环节出错了一定是。
    心烦意乱间,仇展不知道被什么打通了任督二脉,顿时茅塞顿开。
    是他个人意识把当下状态过于放大,说白了他和淮轻熟悉起来才多久甚至不能用熟悉来形容,从案发到现在不足三十六小时,时针才不紧不慢转了三十几下,怎么可能将原定的状态在短时间内发生巨变
    所以他对淮轻一开始就是了解甚少,怎么能在自己幻想出的感知内对淮轻加以质疑他对淮轻的看法逐渐融合了自己看法,正是因为这样,他便不自觉的忘记了淮轻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冷漠的人,格格不入,高高挂起。
    所以,这么说来,短时间内心态变了的居然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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