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暄明是个皇帝。

    是个满心只有金戈铁马、开疆拓土的皇帝。

    他带着铁骑踏平四海,终于在二十四岁那年一统山河,成了天下共主。

    老臣们喜极而泣,纷纷上奏陛下您打也打完了,梦想达成了,立后纳妃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吧

    谁家皇帝二十四岁后宫还一个妃子都没有的国君岂可无子嗣,这帮大臣为皇帝的子嗣问题可谓是操碎了心。

    丞相大人更是在朝堂之上慷慨陈词“陛下年已二十有四,再不立后,老臣今日就一头撞死在这柱上”

    丞相是三朝元老,为人迂腐顽固,可也忠心耿耿,晏暄明不能真叫老臣当场撞柱,太过寒心。

    可他也确实对充盈后宫没什么兴趣。父皇在世时,后宫繁花似锦,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看着烦心。

    他才不要给自己添堵。

    何况丞相当堂以死威胁他的行为,着实令他不喜得很。

    是该给个教训。

    “哦。”晏暄明似笑非笑,“既如此,朕就立丞相大人的幺子为后罢。”

    丞相脸色一白,目眦欲裂“陛下,犬子乃是男子,岂可入宫为后他,他也无法为陛下诞育子嗣啊”

    他的幺儿天资聪颖,才华横溢,将来是要金榜题名为官入仕的,进宫封后算是怎么回事

    “丞相大人只说要立后,朕这不就立了”晏暄明不耐道,“得寸进尺,要求这么多,你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吓得当即跪下,丞相自然不敢再有异议。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断送了最小的儿子,丞相这下是真的想撞柱了。

    这一招杀鸡儆猴用的好,其他大臣再也不敢催皇帝说要纳妃,生怕皇帝把他们的儿子也送进宫当妃子。

    晏暄明落得个耳根清浄。

    这一桩婚事原是为了应付群臣催婚,晏暄明不大上心,册封礼一应交给礼部置办周全。

    到底是丞相的儿子,不可轻慢。封后大典举办得还是相当隆重,新婚当夜,晏暄明意思意思去了椒房殿。

    那小公子身着红裳,端坐在榻上,执一柄雀羽扇遮住面容,微微垂首,行的正是“却扇礼”。

    晏暄明开口“把扇子放下。”

    小公子闻言,并未遵从,只温声道“陛下尚未念却扇诗,臣不敢撤扇。”

    念诗晏暄明领兵打仗是一把好手,诗词歌赋却并不精通。让他现场作一首诗,那不是为难人么

    晏暄明语气强硬“朕命令你放下。”

    小公子仍是坚持“这不合规矩。”

    “朕便是规矩。”晏暄明威胁,“你若抗命,朕便将你打入冷宫。”

    小公子不言,只是将头又低得更深了些。

    “”

    晏暄明简直气笑。

    丞相是个老顽固,丞相儿子也是个小顽固。

    这般守规矩,他是给自己娶座牌坊来了。

    晏暄明轻佻道“谢卿嫁新郎,执扇遮绣庞。不知君心意,随我入洞房。”

    小公子“”

    他读了二十年圣贤书,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诗。

    文人墨客念艳诗尚有几分雅致,陛下这就差没把“朕只想和你上床”说出来了。

    “却扇诗也念了。”晏暄明戏谑,“皇后肯让朕一睹芳容了么”

    小公子踟蹰一瞬,将雀羽扇放了下来。

    那张脸生得精致,眉目如画,若清风明月,朗朗入怀。此刻正因他作的那首诗面色薄红,似胭脂透染。

    晏暄明眉头一挑。

    好一个光风霁月的世家公子。

    谢照川同时不动声色打量他。

    当今陛下,他的夫君,也生得极英俊。

    “你就是谢家的小郎君。”晏暄明低笑,“你叫谢瑜”

    谢照川垂首答“姓谢,名瑜,字照川。”

    “照川。”晏暄明眯眼,“你可知今夜要做什么”

    谢照川恭谨道“臣当服侍陛下就寝。”

    “你知道如何侍寝”

    “嬷嬷教过。”

    晏暄明饶有兴致道“让朕看看,你都学了些什么。”

    谢照川依言,去解自己的袍带,露出大片雪色的肌肤来。

    解完又去除晏暄明的衣带,皇帝的喜服繁琐,半天也解不开。

    晏暄明低头望着青年纤细的脖颈,忽而攥住他的手“怕朕”

    谢照川摇头。

    “那为何发抖”

    谢照川垂眸,语调清清冷冷“紧张。”

    晏暄明觉得这小公子当真是极有意思。明明怕的要死,还能装得这般镇定。

    “皇后既怕。”晏暄明挑开自己的系带,不紧不慢,“朕来便是。”

    他并不如何怜香惜玉,也不打算放过谢照川。

    谢丞相催婚催得他头疼,怨气由来已久,自要从他儿子身上报复回来。

    这一夜皇帝横冲直撞,丝毫不顾小公子是初次承欢。谢照川疼得掉泪,指尖险些将身下的床单都挠破了,咬着唇不敢喊一声疼。

    入宫前父亲便叮嘱过,陛下喜怒无常,战场上杀人无数,心肠冷硬。他身系家族荣光,需得谨言慎行,万不可由着自己的性子。

    谢照川撑了许久,最终仍是抵不过疲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晏暄明动作一顿。

    这是被做晕了

    晏暄明“啧”了一声。

    娇气。

    晏暄明常年戎马生涯,体魄岂是娇弱小公子能比得了的。差距如此悬殊,谢照川自然受不住,很是吃了一番苦。

    皇帝是没什么良心替人清理上药的。他与谢照川初次见面,并无感情,甚至因丞相之事多有迁怒,今晚也只是公事公办。

    毕竟谢照川模样还挺漂亮的不是

    皇帝渣得明明白白。

    至多看他这么累,翌日一早不把他叫醒请安,让他多睡会儿就行了。

    晏暄明觉得自己真是个仁慈的好夫君,明明不爱,还这么体贴。

    谁知翌日,谢照川起得比他还早。

    朦胧间见床头坐着的人影,晏暄明一惊,差点把人当刺客宰了。

    幸而谢照川出声“陛下,该起身了。”

    晏暄明这才清醒,望了望窗外暗沉的天色,狐疑问“什么时辰了”

    谢照川温润道“回陛下,寅时刚过一刻。”

    晏暄明震惊“内侍监平日里也是寅时三刻才叫朕起身。”

    怎么娶了个皇后,不仅没能春宵苦短日高起,美人还是个自动报时叫起机

    “你是什么时辰起的”晏暄明问。

    谢照川答“约莫丑时。”他还唤人去备水清理了一下,才得以衣冠整洁出现在皇帝面前。

    晏暄明怀疑人生“你不困吗”他昨晚将人折腾到子时,这么说青年睡了才不到一个时辰这人能吃得消

    谢照川自然吃不消,他快困死了,身体又酸又累,好想睡个回笼觉。

    可他还得服侍陛下更衣。

    谢照川道“国事要紧,陛下该上朝了。”

    晏暄明道“你我大婚,休沐三日,今日免朝。”

    谢照川蹙眉“臣听闻岭南地龙翻身,百姓受灾严重,还需陛下决策示下赈灾,不当为臣耽误国事。”

    晏暄明坐在床上,淡淡看他“皇后,后宫不得干政。”

    谢照川立马跪下伏身,以额触手背“臣不敢。”

    这一跪,牵扯到身上某些难言的痛处,令他蹙眉更深。青年俯首强忍着,没出声。

    晏暄明皱眉,却也没让他起来“朕听闻你在京中才名远扬,是有报国之志的栋梁之材。朕将你召入宫,断送了你的仕途,你可怨朕”

    谢照川沉默半晌,仍是那句“臣不敢。”

    不敢,不是不怨。

    晏暄明冷笑一声,没再理他,径自穿衣上朝。

    谢照川垂首再拜“恭送陛下。”

    很快,整个前朝后宫都知道,帝后感情不睦。

    倒也不是完全的厌弃,至少还能说是相敬如宾。每月的初一十五,陛下都会依祖宗规矩召幸皇后,给皇后留了体面。至于其他时候,那是压根不踏入后宫一步。

    晏暄明很清楚,他对皇后没感觉。

    谢照川美则美矣,性子却实在不是他喜欢的。皇帝驰骋疆场,最爱明艳热烈的花朵,无拘无束地肆意绽放。谢照川却似天上月,山巅雪,画中仙,清冷高洁,满口之乎者也,晏暄明一听就头大。

    皇后端庄大气,循规蹈矩,他来了就行礼“参见陛下”,他走了也行礼“恭送陛下”。相处不似夫妻,更如君臣。可他的臣子何其多,又不缺这一个。

    寻常人家的夫妻亲昵,那是一点儿也没有。

    晏暄明见到他就跟见到谢丞相一样头疼。

    谢照川很好,但实在不是他喜欢的那卦。

    每月的初一十五自然也跟交任务一样,睡完就走,拔吊无情。他对枕边人没有爱意,动作也不会怜惜,对谢照川宛如折磨。

    直到某个月圆十五。

    晏暄明也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按照惯例,他今天也来椒房殿,幸了两回便走。除了新婚夜,他从未在椒房殿留宿过。

    谁知他回到自己寝宫歇下后,身体是睡着了,意识却附在了椒房殿的帘幔上。

    眼前的一幕让他震撼。

    他那位清清冷冷君子如竹的美人皇后,分着白皙的腿根,正红着脸将他刚浇进去的东西弄出来,边清理边小声抱怨“怎么这么多”

    青年用帕子一根根擦干净修长的手指,又抹了药膏给自己上药,每碰一下,就疼得轻嘶一声,眼眶都含了泪花,红通通的,似染了桃花。

    晏暄明“”

    他从未看那么清楚过。以往蜡烛一吹,完事就走,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这么过分的吗

    晏暄明有心移开眼,可惜现在身不由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活色生香的一幕。

    四下无人,谢照川不必再端着皇后架子,委屈得直掉泪,边哭边骂“狗皇帝,活儿真他娘的烂。”

    晏暄明“”

    他一时竟不知是该恼怒皇后背后骂他狗皇帝,还是震惊皇后哭了。

    当然最让他接受不能的是皇后居然说他活烂。

    他烂吗

    那么大,那么久呢

    “都让你上多少回了,技术一点儿长进也没有。”谢照川恨恨道,“就不知道找别人练好了再来吗”

    晏暄明“”

    好的,确定了,皇后也一点儿都不喜欢他。

    但凡皇后有一点儿喜欢他,也不会说出让他找别人练这种话。

    不过想了想两人的相处,确实也不能指望皇后对他有多少感情。他们成婚两个月,只见过五次面,每次都是在床上例行公事,完全是做给彤史女官看。

    要问他谢照川是个怎样的人,晏暄明除了长得好、性子古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谢照川对他的了解,想必也不会多到哪儿去。

    真真是表面夫妻。

    谢照川忍着疼给自己上完药,穿好衣裳,吹熄了烛火。

    室内光线一暗,晏暄明的视线也暗了下去。

    他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还好端端地躺在寝宫的床榻上。

    晏暄明眸色一敛。

    刚才那是梦吗

    缘何会梦到皇后,还是那难以启齿的一幕

    是梦就说得过去了。就说皇后那般守规矩的人,怎么可能骂他狗皇帝,还骂他活烂

    晏暄明又躺了回去。

    这回却是辗转难眠,闭眼就想到青年红着眼眶落泪的模样。

    皇后在他面前素来是极矜持的,连表情都不会有过多变化,遑论哭泣。

    晏暄明不知怎的,竟在意起一个梦。

    “来人。”他吩咐,“摆驾椒房殿。”

    是不是梦,验证一番就知道了。

    内侍一愣,陛下不是才从椒房殿回来么,陛下从不在那儿留宿到天明的

    底下人不敢多问,忙去备辇。

    “陛下驾到”

    好不容易有了睡意的谢照川“”

    要死了,今晚还没折腾够吗,扰人清梦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谢照川咽下满心暴躁,端起面无表情的脸,穿着雪白中衣就下榻跪迎“参见陛下。”

    晏暄明仔细看了看,青年下跪的姿势流畅自然,表情也是一贯的沉静,跟谪仙入凡尘似的。

    怎么看也不像刚还哭着喊疼还骂他的。

    果然是梦。

    他真是疯了,为一个梦大半夜跑过来。

    来都来了,看一眼就回去显得他有病。

    “平身。”晏暄明镇定道,“朕今晚想宿在皇后这儿。”

    谢照川“”

    滚滚滚,皇帝歇在这儿,明天他又得早起服侍。

    他一点儿也不想早起。

    谢照川温和应道“诺。”

    晏暄明屏退宫人,上了谢照川的床榻。

    谢照川很贴心地把大半位置都让给他,自己睡个边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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