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寻到了,所以来见你。”

    “你知道,我只是开玩笑的。随口说说,找个理由打发你罢了。”白青衣漫不经心捏起那片四叶草,“何必当真呢”

    平淡至极的语气刺痛了温陆平的心,他忍着痛意,慢慢开口“我替祖父洗脱了污名,温府如今在京城彻底扎稳脚跟。”

    凭借他与温泽两人的年轻有为,温府彻底融入了上层的权贵圈子。

    “那恭喜呀”少女语气真诚,轻快的恭喜他“我知道这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总算做到了。”

    “是。”他总算完成了祖母的心愿,替祖父洗脱污名,振兴门楣,振兴家族。

    没有辜负祖父临终前的嘱托。

    “你来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些”温陆平望着她的眼神里盛满深邃如渊的情感,但又深深内敛着,让人望不真切,“青儿,我食言而肥,对不起你。祖母擅作主张,为了一己私利,想要你的性命,是祖母对不住你。”

    失而复得,已属不易,他不愿再趋同祖母,委屈自己心爱的女人。他从前的屈从一半归于孝顺。一半归于歉疚和无奈。

    在完成祖父的遗愿之前,温陆平自认没有忤逆的资格,没有依从自己喜好做事的资格。但如今,情况已经不同。

    温室蒸蒸日上,温泽在翰林府如鱼得水,饱受上峰褒奖。

    “青儿,我已同祖母说明所有。”白青衣想挣扎,抽手回来。温路平不容拒绝地攥紧她手腕,祈求“你听我说完,好吗”

    全当你寻来四叶草的报酬。白青衣安静下来,温陆平“青儿,你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好吗”

    “你不想见祖母,不愿意与她相处见面都可以。我同母亲商量好了,三房可以从温府里分出来。分家以后,你想如何便如何。母亲是直率性子,绝不会为难你。”

    白青衣万万想不到温路平会说出这般话,他竟要分家

    她甚至能想象到温老夫人暴跳如雷的模样,唇边不由翘起,“你祖母不会同意。”

    “她已经同意了。”温陆平深吸一口气,握住白青衣手腕的力道微微收紧“青儿,并非我想敷衍于你。我已经失信过一次,不敢再为不确定的事情轻言承诺,失信第二次。”

    他若不能扳倒二皇子,温府污名在身。温陆平自认没有资格与祖母讨价还价,更没有资格跪在祠堂前向祖父陈明心志。

    他该做到的都做到了,也算对得起家族培养。日后即便分家,他依旧是温府出身,是温府出来的骁骑将军。

    白青衣抿唇,偏头不去看温陆平仿佛岩浆般炽热滚烫的眼神,“分家又如何你还能不要你这个祖母”

    “我可以申请调任离京。日后,你去哪我便去哪。”温陆平几乎是恳求的望着她“青儿,既然我对不住你,你却没有讨回来,才更该好好使唤我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是吗”

    白青衣惊呆了。

    她离开时,脑袋里还转着温陆平的话,这家伙已经失心疯了吗

    是想让自己好好折腾折腾他

    她们的厢房在寺院西侧。白青衣和霍三娘住的是普通客房。至于权贵王公的夫人,上香时大多住在东边的宽敞客房。

    入夜时,成姑姑捧着碗热腾腾的汤水走进房间。温老夫人正跪在佛像前,轻声念诵经文。房间里檀香袅袅,安宁祥和。

    她安静立在角落,直到温老夫人诵经完毕“都准备好了”

    成姑脸色发青,心中忐忑坠坠,主子越来越偏激疯狂。几乎已经失去理智,变得不像记忆中的主子。

    那日青鸾街上回来,温老夫人气的病了一场。成姑姑极力劝说,她实在不知主子如何会变成这般冲动,易怒的模样。

    后来,她想明白了。根源还在三公子,即便三公子功成名就,替老太傅洗脱污名。

    但是,温老夫人气恨三公子不听自己吩咐。

    可三公子早已不是从前的孩童,他及冠成年,更进入朝野官场。

    成姑劝说温老夫人,孩子大了,自然有自己的主意。温老夫人却不听,甚至在三公子提出分家之后,暗中联络了六皇子。

    天呐

    成姑完全不认识自己跟了多年的老主子,从前,她很清楚老夫人的想法。

    如今却已识不得丁点“老夫人,您三思啊,一旦踏出这步,便再无转圜余地。”

    “九皇子在朝野上风头正盛。陛下一旦去了”她隐没了后半截话,继续劝说“您与六皇子暗中联络。此事一旦暴露,九皇子不会放过温家的。”

    “所以,此事你要做的万无一失。”温老夫人转动手中佛珠,眼神隐隐有凶狠决绝。

    成姑姑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主子,您为什么非得让青衣姑娘”

    “青衣姑娘如果出事,三公子不会善罢甘休的。”主子做事如此偏激,怕是会起到反效果,她都能想到的事情,主子为何想不到。

    “不会。”温老夫人与妻但,但眼神却凶狠冷淡“只有她消失了,温府才会如我所想,如相公所想那般,鼎盛发展。”

    她的孙儿,才会变成从前听话出色的孙儿。

    成姑见主子决心已定,叹息着出门。她是温老夫人的陪嫁心腹,与老夫人相伴多年。

    即便主子做的是错事,既然主子下了决定,她只能依从。

    “嘟嘟嘟。”白青衣开门见到成姑姑的脸,微微讶然,笑着道,“不知这位姑姑是哪家的”

    “寻我何事”

    白青衣不承认自己的身份,成姑姑顺水推舟,轻声笑道“老奴是温老夫人身边的,温老夫人有事请姑娘过去叙话。”

    “我们掌柜的没空,赶紧走。”霍三娘语气嫌弃,她讨厌死温府那个势力,又捧高踩低的老太婆了。

    白青衣回头,白了霍三娘一眼,扭头继续笑,笑容礼貌而疏离“不知温老夫人寻我何事”

    “上次青鸾的事情,是老夫人认错了人,特意请白掌柜过去,以表达温府的歉意。”

    真情实意的话听得白青衣眉头直跳,表达歉意

    温老夫人可不是这般通情达理的人。

    她想了想,点头应了下来。还是要去一趟。否则,温老太太可能会一直纠缠她,她也想与对方说明白。

    再纠缠,别怪她不客气。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白青衣出门前特意喊了暗卫陪同保护。

    从东厢房到西厢房,路途不远。中途经过凌云寺的小菜园。秋天地里没有蔬菜,只长着杂草。乱七八糟生长着,瞧着很是凄凉。

    白青衣扫了一眼,蓦然望见前方火光大作。整个寺院慌乱起来,处处都是尖叫和脚步声“走水了,走水了,快救人啊”

    走水了

    白青衣定睛一瞧,那火光熊熊,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熊熊燃烧的火焰几乎映亮了半片天空,空气里漂浮过房屋倒塌,燃烧的焦糊味儿。

    “怎么会走水”白青衣眉头微蹙,很多人被火光吸引,匆匆跑往西厢房灭火瞧热闹。

    周围蓦然安静下来,白青衣心里骤而一突,四周衣袂摩擦声哥风声掠过耳畔,十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

    “有”白青衣反应算快的了,可她刚喊了一声,十几个黑衣人袖口齐齐飞出白色粉末。白青衣眼前一黑,软踏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不知昏迷了多久。白青衣有意识了,四周摇摇晃晃。她侧躺在狭小的空间里,眼前漆黑一片,似乎被人用黑布裹住了双目。

    偶尔能听见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响,白青衣动了动身子,僵硬的身体告诉她,自己保持着姿势已经很久了,至少大半日。

    她侧躺着,脑袋里回想凌云寺的事。自己被绑架了她第一反应是温老夫人干的。很快,这个猜测被否决,温老夫人下手狠辣,自己对她而言,绝对是那种痛恨至极的存在。

    但绑架自己对温老夫人而言是没有意义的事。那么,谁会绑架她

    心思电转下,白青衣下巴突然被人捏住,清凉的水灌入喉,化解了喉咙的干涩“你们是谁,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白青衣慌乱害怕,带着哭音喊,“我有钱,你们要是图财,我们可以商量。”

    车里安安静静,只能听见白青衣一个人的哭喊声。她能感觉到旁边坐了三个人,呼吸均匀绵长,应该是三个会武的高手。

    他们任由白青衣说话哭闹,始终一言不发。白青衣说的口干舌燥,也没听到对方有动静。哭累了,索性侧过身子假装睡觉。

    不是图财,用训练有素的好手绑架他。白青衣暗叫不妙,心里已经起了不好的预感。

    他们一路辗转,走马车,换水路。白青衣隔着黑布,只能隐约感觉到天亮天明的光暗。

    约摸着过去了五天左右,白青衣被带入充斥着刺鼻脂粉香味儿的地方。她被人粗鲁地从后头推进房间。

    隔着房门,能听见招揽客人的女声柔媚做作,男人们说话孟浪又露谷。

    白青衣双眼被蒙着黑布,坐在桌边,心里下了判断。

    妓院,还是一家下等妓院。

    她想从经过人的口音,判断这是哪儿。却发现,那些人说话口音都很重,带着各地方言的味道。不过,白青衣还是隐隐察觉到很多客人说着京城方言。

    难道,他们带自己转了五六天,却还在京城里

    白青衣不确定。还无法确定出手绑架自己的幕后黑手身份。如今,最紧要的事是保证生命安全。

    “几位大哥,咱们走了这么多天。能不能替我把黑布解开”

    房里依旧没人回答,白青衣自顾自道“你们或许不知道,黑布蒙住双眼的时间过长。我睁眼看见光亮时,眼睛可能会瞎掉。”

    “各位大哥,行行好,替我解开吧。”白青衣小心翼翼请求“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便是能看见,也做不出什么事情。”

    房间依旧沉默,白青衣的心慢慢往下沉。

    便在此刻,她眼前黑不突然被人揭下。阳光刺入眼里,白青衣不由自主淌下泪来。

    泪水模糊双眼,她眨巴点眼泪,看清楚了房间环境。

    普通的陈设,四个蒙面男人守住了她逃跑的所有方向。

    自己被蒙住眼睛了,他们还这样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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