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明我可以用它去造就一支队伍。
    专由死人组成的队伍,一支没有痛觉,可以永生的军队。
    刀枪不入,神魂不灭,足以对付那些软骨头了。
    首先,我要得到它。
    神农鼎放置在医仙谷的祭堂之中,唯有嫡系可以进去。
    而我需要成为那个嫡系。
    所以
    “你娶我吗”我对他笑了笑,应当是好看的,否则他的眼中也不会有惊艳了。
    他站在门那儿,我瞧了瞧,他手上捧着一束鸢尾草,整个人呆愣愣的。
    我是极有耐心的,所以撑着脑袋瞧他。过了好一会儿,他回神了,难得有那个胆子跑到我面前,整个人手足无措,不停地重复一个字。
    “好,好”然后摸了摸脑袋,笑得一脸憨厚,看起来蠢死了。
    蠢东西
    我在心里嗤笑,瞧着他身后门外天高云阔的风景,没忍住,也弯了弯唇角。
    再后来
    有些超出了我的想象。
    医仙谷世代守着这神农鼎,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们的神魂早就跟神农鼎搭在一起了,一旦被迫分开
    那天的天地血红一片。
    我垂首看了看,那身被他小心地捧着送到眼前的嫁衣红得像火在燃烧,分不清有没有血溅在上面。
    而那个素来腼腆害羞的人正握着剑指向我。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浮现出的是浓稠似墨的痛苦和怨恨。
    红着眼睛却没哭,这时候像是个男人了。
    我没说话,事已至此再多说什么都是矫情的自我辩解,我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做了坏事那就是做了坏事,我本来就是个坏东西,这一点有什么好说的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自缢。
    我想过他会恨我,会拼命地报复。甚至于我都已经留开一条路放他走,让他好隐忍几年,再来复仇。
    却没想过他会死。
    那双眼睛闭上之前露出的是我看不懂的深色,我想要接住他,然而碰到的却是一片虚无。
    好半晌收回了手,看他整个人消散在天地之间,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让我碰到
    这是爱
    可笑。
    我一直在心底重复,按捺下那股子酸涩。
    别让自己看不起。
    我这样对自己说。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
    不过是虚无缥缈的感情罢了,毫无意义。
    我手上浮着的是神农鼎,有了它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建立军队,谋逆,弑父,这一次我的路走的稳稳当当,顺便还将那女人也送了下去。
    既然你这么喜欢他,你就下去陪他吧。
    这时候那女人反倒是一脸惊恐地来求饶了,面孔恶心做作。
    一剑下去,血花飞溅,我没有半分迟疑。
    云族的长老围在大殿之中细数我的罪过。
    弑父杀母,残害手足,每一条都足以遭天谴。
    我坐在家主宝座上,垂眸俯视这些义正言辞的人,抬手、挥手,便有人为我除掉他们。
    所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也不过如此。
    再然后,那些权利的斗角也没什么可说的,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南域那鸢尾草。
    只生长在医仙谷禁地内,十年开一次,想要催生必须要用精血灌溉。
    它的花语很简单,忠贞不渝的爱慕。
    我知晓这些东西的时候,手下的笔顿了顿,一张文书就废了。
    大殿之中空无一人,高高在上的宝座都似乎有些嘲讽。当年遥望看见的浩瀚云海,如今瞧着,却只剩了沉寂。
    从那以后莫名地就喜欢发呆,权利集中在手,无人敢对我不敬,最开始几年的血腥手段,也让那些贪婪者收起了他们的野心。
    毕竟他们的实力配不上他们的野心。
    转眼间百年已过,修真者的寿命遥遥无期,那些飞升大能甚至是寿与天齐。
    我却一日比一日无趣。
    权利就像是罂粟,能让人上瘾,但花期已经过了,它引人沉沦的香气已经逐渐没有了。
    族中新生子弟众多,一个比一个富有野心。
    我看着他们在我面前恭顺的样子,那眼底的不甘和贪婪简直像极了当年的我。
    如今,我的岁数在修真者中当算是壮年,心却老得极快。
    我有些累了。
    高处不胜寒。
    这手里头紧握的权利却变得愈加食之无味。
    直到后来佛道出了一个圣子,又与那魔族祭祀纠缠不清,我便清楚了。
    新纪元的命运即将开始运转,而我这样的自然是要身先士卒的。
    果然,不到百年,神魔大战,生灵涂炭,天池动荡,急需渡劫期大能神魂镇压。
    于是我收到了一封信。
    上面种种无非是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只扫了一眼,就无趣地丢在一边了。
    回信时,我说,我答应了。
    五日后,我的名字被刻上了天池阁内,那儿召唤着我的魂魄。
    我没有反抗。
    魂魄游经那医仙谷遗址的时候却看见那儿已经成了南淓斋的地盘,全是些柔弱女子,但那医术倒还拿得出手。
    我瞧见了鸢尾草,将近枯萎了,根本就不是什么常年不败。
    想想当初那少年蹩脚的谎言,有点想笑,于是笑出来了。魂魄是没有泪水的,所以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哭。
    年纪大了,反而性子越来越软了。
    说是去当天池内阁长老,实则就是永远呆在那儿,维护天池各榜的安全,镇守天池塔,基本上不能出来。
    最后进去,眼前一片昏暗。
    里面有熟人,那西域的毒鸠聒噪至极,简直让人讨厌。也难怪他那族一生下来就是满身毒,永生孤老。
    当然了,这样想想我也没好到哪儿去。
    我跟他斗了几年的嘴,什么族长的脸面都抛下了,幼稚得跟个稚儿似的,白叫他人看了笑话。但我不在乎了,本就一身恶名,还在乎这些。
    等后来觉得无聊了,就沉睡了几年。
    睡之前好似还看见了那一身红袍眉眼灼灼的少年,对着我伸出了手。
    他唤我
    “阿云。”
    就如一道光划破了阴暗的雾,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
    自此,永世,不可忘。
    我算计一生,唯独漏算两次,两次都是满盘皆输。
    若有下一世
    莫要相见了
    钰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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