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久野梦我拿着她那一叠稿纸进了报社大门,保安知道她是来投稿的新人还特地指了指路。

    久野梦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写出的文字,默默与系统对话。

    坦白说,我没干过这种事。

    一回生二回熟,加油,冲冲冲宿主

    你激动的好像你才是去投稿的那个。

    你不懂宿主这会是比大买卖要是投稿成功被刊登的话,就会有很多很多人看,也会有很多很多信仰值可以收集。

    你知道的,那种事情对我来说没差别。

    久野梦我站在了贴着“编辑部”牌子的门前,礼节性敲了敲门。她静静地等待着,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半分钟后,门被拉开了。

    那是一位黑发青年,戴着副黑框眼镜,模样斯文,衣服的纽扣整整齐齐地扣着,褶皱也理的很平,可以看出是个很严谨的人。

    他问“你是”

    久野梦我举了举手里的稿件,回答“我是来投稿的。”

    “好的。”青年刚接过,就听见他身后不知道谁喊道“北村,谁啊”

    姓氏为北村的男人回头,侧开身,将门口的栗发小姑娘暴露在了编辑部的视野“是位来投稿的小姐。”

    “我靠”刚刚出声的是最靠近门的一个男人,金色短发,带着耳钉,“竟然竟然有人来投稿了呜呜呜呜我感动哭了,快快快,快请这位可爱的小姑娘进来。天哪这年头来投稿的都是小天使”

    久野梦我“”

    这报社一副要完的样子。

    实不相瞒,我也这么想,宿主。

    北村领着她坐下,先替她倒了杯水,然后开始慢慢看她的文章。

    “哗啦。”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翻过一页又一页,久野梦我坐在他的对面,内心和面前杯中的水一样毫无波动。

    紧张是不可能紧张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紧张的。

    她在闲暇时四处张望,恰巧与金发男人的视线撞到一处,他笑了笑,干净爽朗。

    久野梦我想起了道明寺。

    或许有时间可以回去看看东京

    良久,北村抬头,一双如墨的眼眸流露出赞赏“是篇很优秀的作品。”

    “过奖了。”

    “我该怎么称呼您”

    这种时候一般得说笔名的,可惜久野梦我没提前想好。

    她停顿了一两秒“绫野吧,你叫我绫野就行。”

    “好的,绫野老师。如果可以的话,我们非常荣幸将您的文章刊登在报纸上,不知您对稿费有什么要求”

    “”

    稿费这玩意,对她来说还不如信仰值值钱呢。

    “没有什么要求,随便吧。”

    北村“”

    北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他推了推眼镜,同时打量着小姑娘,心里想这难道是什么富家小姐闲着没事写写文章来投稿的

    “我会为您争取到合适的稿费的。”他说,“如果您还有其他作品,我们也十分欢迎。”

    久野梦我从报社出来时两手空空因为稿件留给了北村,织田作就知道她的文章被录用了。

    “恭喜啊,久野。”织田作开玩笑说,“看来你要比我先一步成为小说家了。”

    久野梦我仰头,阳光更轻易地碎在她的眼底,折射出横滨波光粼粼的海面。她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也在尽量表达着自己的意思“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这个小说家有一半得算是你的,织田作。”

    织田作一愣,而后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走吧。”

    当晚的银座酒吧。

    久野梦我、织田作以及太宰治,三个人又宛如第一次见面那样聚在了一起喝酒。

    太宰治是织田作叫过来的,理由是庆祝久野的稿件被录用了。

    他来得最晚。

    “哟,织田作,久野。”太宰治自然而然地坐在了留给他的座位上。

    几天不见,久野梦我发现他脸上又贴了奇奇怪怪的纱布。

    织田作也问“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呀,你说这个吗”太宰治指了指左脸的纱布,笑嘻嘻地摆手“不小心摔了一跤。”

    “”不愧是你。

    “织田作不是说,久野写的小说要被刊登了吗”他的声调陡然拔高,灯光晕染着地鸢色眸中闪着亮晶晶的好奇,“我也想看”

    “没了。”久野梦我举着酒杯轻轻晃着,她今天点的是干邑白兰地,属于烈酒,“原稿给报社了,你可以在下期的横滨周报上看到。”

    “咦好吧。那名字叫什么总得告诉我吧。”

    “小雪。文章的名字叫小雪。”

    “好普通的名字。”太宰治竖起手指举例,“报社刊登的文章名字不都是那种很高级的吗像中也的算了中也的不行,还是我的比较好。比如我的异能力,人间失格,是不是个不错的名字”

    “”

    是挺不错的。

    不错到她还真见过一本小说,名字就叫人间失格,作者还和你同名呢。

    “下次写小说要不就用这个名字吧,人间失格,听着就很酷。”

    织田作有些无奈“太宰,写作这个东西得看缘分,不太能你说什么就写什么。”

    “我知道啦。我这是在提议,如果有合适的机会的话,久野可以写篇小说叫人间失格。”

    “嗯。”久野梦我答应的十分敷衍。

    太宰治又想到了什么,继续说“话说横滨周报会登什么启事吗”

    “会有的吧,寻人启事、招聘启事什么的。”织田作问,“你想登什么”

    “我想找个美丽的小姐一起殉情。”

    织田作“”

    织田作“那应该是不会登的。”

    “诶为什么”

    “影响不好。”

    干邑白兰地的酒香很重,只有一点点酒淌在杯中也能嗅到那迷人的香。它属于烈酒,但入口的感觉很柔,不至于难以下咽。

    久野梦我喝了一口,感受到口腔中包裹着的数层气味交织成的复杂香气,还有一种淡淡的烟草味。

    “久野,别就自己一个人喝酒呀。”太宰治碰了碰她的胳膊,“今天是为了庆祝你的小说被录用了吧,大家一起干杯吧。”

    织田作也说“那就为久野的小说即将被刊登,干杯。”

    久野梦我坐在两人中间,在左右目光的注视下,缓缓举起酒杯,“干杯。”

    三天后,横滨周报的下一期发行了。

    久野梦我其实不是很关心刊登的情况,也没刻意守着报纸发行的时间。倒是织田作对于这件事比她上心些,特地买了份报纸送给久野梦我。

    她摊开报纸,一眼就看见了印在左边中央的小雪,报社还合题地在旁边配了些雪花。

    小雪的篇幅有些长,报社只截取了前面一半,在阿奏表露出要杀小雪的目的时中断了。

    “第一篇作品,记得好好收藏。”织田作笑着说。

    久野梦我扫了几眼,然后将报纸对折的整整齐齐,“嗯。”

    织田作一共买了三份周报,一份给了久野梦我,一份留着,还有一份就在之后,交给了太宰治。

    港口afia。

    黑发少年跨坐在窗边,左腿屈膝,搭着左臂,举在半空中的右手抓着份报纸,正被吹拂而来的风吹得哗哗作响。他的瞳孔逐渐失去焦距,无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同一房间内,正伏着办公桌勤勤恳恳不知道写些什么的中原中也慢慢用力捏紧了手中的笔。又过了五分钟,中原中也忍无可忍,丢笔、拍桌、起立、骂人,动作相当连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太宰你这家伙就算不工作也不要制造噪音”

    太宰治被中原中原一嗓子喊回了心思,他晃晃报纸,勾唇一笑,极力引诱“中也,我在看的东西你肯定也很感兴趣的。”

    中原中也一脸不屑“你这青花鱼爱看的东西我才不会感兴趣。”

    太宰治笑眯眯“是久野写的小说哦。”

    中原中也“”

    不妙,话说早了。

    “很感兴趣吧中也。”

    “嘁。”中原中也不答反问,“久野那家伙休假就是为了写小说”

    “准确点说,是休假后没事做,然后去写了小说,结果第一篇就被刊登了。”太宰治感慨道,“久野总是很走运啊。这算什么上天眷顾的孩子”

    “你吃柠檬了吗这么酸。”中原中也嘲讽道,“久野不挺好的,上天爱眷顾她就眷顾她吧。”

    “呵。”太宰治轻轻笑了一声,不带什么情绪,他将报纸递给了中原中也,用力躺倒在舒适的长沙发上,“那篇小雪是她写的。”

    中原中也很快就翻到了,也注意到了刊登在报纸上的笔名“绫野是笔名吧,ayano,有什么意义吗”

    “谁知道。”太宰治双腿交叠,眼睛一闭,嗓音慵懒,“估计是那家伙临时想到什么随便取的吧。”

    房间内很安静,太宰治躺在沙发上,一点声音都没出,安静得仿佛不存在。没有干扰,中原中也很快就看完了那篇只有一半的小雪。

    他莫名读出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又具体说不上来是哪里熟悉。

    “她这算有天赋吧”作为荒霸吐诞生于世间,之后又混迹于擂钵街和港口afia的橘发少年不是很清楚小说的门路。

    “应该吧,反正我看着挺好的。”

    太宰治扭头,和中原中也侧眸过来的动作撞到一点,他笑了笑,立马移开视线。

    你能看见吗中也。

    透过捂不热的文字,看到久野梦我注入其中的冷漠。

    灰天、寒风、破屋、冬雪,她写出的一切都那么冷。

    为数不多的还算温热的感情也因为“我”的背叛彻底风干。

    现在只剩下一样不冷的,就是故事中的那个小女孩,小雪。

    她是与冷截然相反的暖意。

    洁白、温柔、明亮。

    是世间所有的美好。

    “中也。”

    “嗯”

    “要打个赌吗”

    “”中原中也回想起自己和太宰治打了那么多次赌输掉的场景,都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但他还是问道,“赌什么”

    “赌小雪。”

    中原中也有些莫名其妙“小雪这篇小说”

    “我说故事中的那个小女孩,小雪。”

    “她怎么了”

    “我赌她也是背叛者。”

    “哈我为什么要跟你赌这种东西吗”

    太宰治也不激他,反而难得的退了一步“那中也就当我在预言吧,你知道的,我的预言不会出错的。”

    “随便你。”他转身回了座位。

    系统高兴坏了。

    因为它隔个几分钟,就能收取到散播在横滨各处的信仰值。虽然一次的点数没有救人时多,但经不住次数多啊。

    这感觉就跟躺在家里看天上掉硬币一样。

    它兴奋的状态异常明显,就连久野梦我都问你怎么比我更关心信仰值

    因为那是我的业绩啊。系统说道,宿主,实话实说,您是我遇到的收集信仰值最慢的宿主。但其实宿主可以做到的吧,只要你想,很快就能收集满信仰值,只是您不乐意罢了。

    系统眼中的小姑娘,足够聪明又足够强大,必要时刻也不会感情误事,简直就是成大事者的标准模范。

    但她缺少最严重的一样东西,也就是感情。

    收集信仰值对于久野梦我来说是可以做的事情,但不是必须完成的事情。

    她懒散、无所谓,没有强烈的想活下去的愿望或是念头。

    她是局外人,世界与她的存在毫无联系,找不到归属,也不会找到归属。她在白房子生活了那么久,又在实验室呆了那么久。在离开两者的那一刻,归属就消失了。

    她与世界格格不入,于是被所谓的宿命抛到世界的边缘,然后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冷静又无聊地旁观着一切。

    能够填补她孤独的事物于此地并不存在,所幸她也不期望能被填补。

    在另一维度的空间,久野梦我遇见的第一个人是奈仓,第二个是太宰治。

    久野梦我一度认为太宰治与她不是一路人,尽管他们的血液流动中叫嚣着的冷漠如出一辙,但少年骨血中属于黑手党的黑,比起森鸥外,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太宰治是归属于黑手党的,而她或许得归属于流浪。

    织田作的出现让久野梦我看见了某种可能,但她无法确保这种可能的实现。

    许久许久以前,在她第一个十五岁那年,与生命中唯一留着名字的少年约定好触摸自由。

    而许多许多年以后,已经过了第二个十五岁,她是不受约束的自由,享受着偏爱与纵容,却未有任何的欣喜。

    久野梦我接到了北村的电话。

    男人说,文章发出后收到的反响非常好,此外,横滨论坛上有一些评价,如果她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

    她不感兴趣,也就没看。

    结果当晚在酒吧,就听着太宰治宛如大演说家一般声情并茂地朗读着网页上的评价。

    “我很喜欢小雪这个角色,她太好了,简直是所有美好的凝聚体。”

    “我靠我刚那么喜欢小雪就跟我说她要没了,气死我了我不管小雪妈妈爱你”

    诸如此类的言论。

    久野梦我听着听着,发现评论中小雪出现的次数极多。

    她问“他们都这么喜欢小雪吗”

    “那当然啊,前半部分的小雪实在很好。”太宰治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在昏黄的灯光中看向小姑娘,“久野你把她写的这么亮眼,讨人喜欢也很正常。”

    小姑娘察觉到了太宰治话中的微妙,不着痕迹地扫了他一眼。

    视线非常短暂地对接了一瞬。

    太宰治这家伙还是那么聪明。

    她的指腹贴着冰凉的玻璃杯,一下一下轻敲着,久野梦我特意避开了指尖的碰撞,也就没什么声音。

    如果之后他仍旧是最大的麻烦。

    久野梦我垂眸,错开了角度,使得少年看不清她的眼神。

    就得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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