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清冷的眉眼凝出重重寒霜,方才救人的慌乱仿佛成了笑话“陆从容,你好大的胆子。”
    陆从容正隔着衣料按腹上被绿蛛咬的伤口,闻言惊愕抬头,连腹间的疼痛都忘记了“师尊,我怎么了”
    怎奈顾长砚已经拂袖而去,陆从容只记得他那双黑眸中的冷鸷,顾长砚动怒了,就算是上次她把口水喷到他手上,表情也没有这次吓人。
    凤凰明王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惹到重华师祖了。
    他们刚才在飞尊殿受到绿毛蛛重重伏击,想到用火突围,正打开殿门的禁制,草鹭提刀就来。
    这显然是草鹭的计谋,先派出一只绿毛蛛试探虚实,在三言两语让他们觉得自己已经出逃,放松警惕。亏得向来以恶禽自居的陆从容还心善放了那绿蛛一条生路。
    好在陆从容灵气虽弱,胜在经验丰富,联合众弟子打伤草鹭,她还刺了草鹭一剑,不过还是让他给逃了。
    他们一路追出来,救出两名被绿毛蛛围攻的弟子,然后被突然出现的狼群围住。胶着难分时,顾长砚就来了,饶是一代师祖,几招之内,就让狰狞的狼群散去。
    但他突然变了脸色,委实让陆从容摸不着头脑。
    回到客栈时,暮色刚垂。
    陆从容原本想再进一次飞尊殿,但众弟子受伤,经不起折腾,数量繁多的绿毛蛛也还在殿中,他们还得从长计议。
    回去的时候靖节师祖和乐天师祖守在门口,一左一右,像极了某种神祗。
    即便是看到一群人狼狈不堪,稀稀拉拉,岳凌脸上的笑容还是没放下来。江迈风神情肃穆,隐约还有些难堪。上次这种表情出现,还是给陆从容偷考题的时候。
    “长砚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岳凌问道。
    凤凰明王的直觉告诉陆从容,事情不对劲“你怎么知道师尊去救我们了”
    岳凌眼神闪了闪,旁边的江迈风直接看向远方,努力想把自己撇干净。
    凤凰明王悟了“所以说,你们还是这样做了江师伯,你怎么也跟着岳师伯胡闹”
    昨晚三人在岳凌房间里激烈交谈,所讨论的事情无非一个明日陆从容首次抓妖,岳凌想让顾长砚去英雄救美,还美其名曰,增进师徒感情。
    这个荒谬的决定遭到陆从容和江迈风的一致反对。江迈风为人正直,上次偷考题的事都让他惴惴不安了整整一月,这次骗人的勾当,肯定不会答应。
    而陆从容觉得没必要,顾长砚为人冷漠,再怎么骗都改变不了,而且她不想通过这种方式去骗取顾长砚的同情。
    她原以为遭到拒绝后的岳凌会安分下来,没想到他还是说动了江迈风。难怪,在她危难之时顾长砚像是掐着点来的,也难怪,顾长砚好好的突然脸色就变了,看来是察觉了端倪,以为陆从容在故意骗他。
    岳凌见陆从容神情不善,有些心虚“怎么了长砚没去救你嘛这不可能吧长砚他还是”后面的话还未说完。
    陆从容就幽幽道“师伯,你把我害惨了。”
    “啊”
    一个弟子上前道“禀告乐天师祖,我们画的引妖阵好像被重华师祖发现了,狼妖来之后,我真的已经擦掉了,不知道为什么,重华师祖还是察觉了。”
    “什么长砚对各种阵法熟记于心,我嘱咐过,千万擦干净,一点都不要留下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下完了”
    陆从容疲惫的阖上眼睛,她说这几个拓苍山弟子怎么这么弱,合着在隐藏实力,还画什么劳什子引妖阵。她就觉得狼群的路数和草鹭不一样,总感觉哪里不对,原来狼群是他们自己引来的。
    “师伯,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陆从容已经不想多话,越过两位师祖,径直上楼。她衣裙沾血,手臂上还裹着纱布,大概是因为伤口太疼,上楼梯的时候特别慢。
    陆从容停在顾长砚的房间外,她理了理衣裙,手抬起又放下,刚想开口又立即闭嘴。
    半响,门被人从内拉开。
    顾长砚立在门内,陆从容站在门外。
    静默片刻,顾长砚看了一眼陆从容渗血的手臂,眼中的不耐愈发深“随我来。”
    “去哪里”陆从容问。
    “一月前,在两位师兄见证下,你拜我为师,如今我要逐你出师门,理应也要两位师兄做个见证。”顾长砚这般答道,人已经越过陆从容,走到长廊另一侧。
    暮色无边无际,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仿佛要吞噬这世间所有光明,顾长砚立在廊下,挺拔的身姿逐渐融进晦涩的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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