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哄哄这一波审讯就这样结束了,看得出来所有人都意犹未尽, 却骂骂咧咧, 露出古怪的兴奋, 也许站在审判席上本身就令他们感到兴奋, 因为他们用正义的语句谴责、用详实的证据宣判的不是一个小偷或者乞丐, 而是英格兰的王后。

    “这个女人一直在用犀利的言辞反驳, 我们要看清楚,”克伦威尔身边的老头压低了声音“她脑子不坏, 又善于言辞,这很可能会让她逃脱严厉的指控, 甚至推翻我们的结论。”

    “你同样要知道,克伦威尔,”这老头提醒道“机会只有一次, 我们成功抓住了。我们如果不想给她逃窜出伦敦塔的可能, 就要抓紧时间, 用一切手段迫使她认罪。国王的心意是如此善变, 你又不肯对她用刑, 这是很危险的。”

    “如果对她用刑,才会增加她逃出伦敦塔的可能,”克伦威尔道“不要以为我对她怀有什么古怪的仁慈,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我更希望她受尽折磨”

    他的话顿住了,因为他看到了眼前等候在台阶下的凯瑟琳和爱德华。

    他的目光注视在凯瑟琳的身上, 不由自主呢喃出了一个名字, “海伦娜”

    “是的, 我相信你的话。”这老头听到他嘴里的名字,不由自主露出了怜悯的神色“想想海伦娜,报仇就在眼前。”

    “克伦威尔大人,原谅我们不告而来,”爱德华道“我们也目睹了刚才的审判。”

    “没关系,早晚有一天,她会被当着全伦敦的人审判,”克伦威尔道“帕尔小姐,你的身体怎么样我听说了你遭遇的可怕酷刑,这使我更深地意识到我们面对的犯人是怎么样的穷凶极恶、丧心病狂,我们的任务更艰巨了,但满怀信心,相信她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多谢您的关怀,我的身体正在康复,”凯瑟琳道“很难意识到在我遭受酷刑之后,发生了多么惊天动地的变化,但我要说的是,您是否意识到自己掀起了怎样的风暴”

    “我似乎听出了一点指责的意思,”克伦威尔直视着她“你是在说我掀起了恐怖风暴吗”

    “宫里现在人心惶惶,”爱德华上前一步,为凯瑟琳争辩“宫外流言纷纷,整个伦敦都蔓延着恐怖的气氛,克伦威尔大人,国王如果从国会出来,也许不会满意这样的气氛。”

    “相信国王会满意的,爱德华,”克伦威尔却露出了一丝笑容“我这是在帮助国王。”

    爱德华不由自主一怔,看在眼中的克伦威尔就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一直认为你成熟稳重、能力过人,将来一定会有大好前途,不过你的人品和能力都已具备,唯独缺少一些经验,你需要再历练一些时日,爱德华,on sha be unsabe”

    “您是说国王要借您给国会中的权贵们一些警告和逼迫,像敲钟一样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前途命运,甚至身家全都悬挂在国王的宝剑上,”凯瑟琳道“是这个意思吗我相信那部正在讨论的、让国王唯我独尊的法案,很快就会通过了。”

    克伦威尔的目光意味深长“看来任何人都不能低估你了,帕尔小姐,你深受国王青眼不是没有原因的,而你遭受王后打击迫害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你的确聪慧非凡,令人吃惊。”

    “那么容我多嘴,”凯瑟琳就道“既然国王只是威吓而不是真的打算将所有上层权贵一网打尽,那么您制造的恐怖气氛,是否可以稍微收敛”

    “你怎么知道国王只是威吓”克伦威尔道。

    “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上的那一刻才最令人恐惧,”凯瑟琳道“如果它真的落下来了,反而会适得其反,让国王遭到最激烈的反抗。现在我们应该明白了,爱德华,”

    她看向爱德华“法案当然要比王后的案子重要,因为当这个法案通过之后,国王才会on sha be unsabe”

    “法案的通过是不可阻挡的,因为我和你之前谈到的改革,是必须要行进的,因为这关乎英格兰的前途和命运,这是国王和我共同的想法。”克伦威尔道“但你看到我没有去往国会,而是出现在了这里,就代表我对这个案子更加看重,也代表我的决心不可阻挡。也许你想知道为什么,我已经看到你聪明的脑瓜在呼呼转着了,不用那么费心去猜测,跟我来吧,我愿意告诉你原因,事实上你今天出现在这里,就是天意,也是冥冥之中对我的呼应。”

    他走了两步,却转头对意图跟上来的爱德华道“只有她。”

    爱德华居然顶着巨大的压迫上前一步“我要保证帕尔小姐的安全”

    “她绝对安全,”克伦威尔道“她是我尊贵的客人,伦敦塔里该被审判的女人只有一个。”

    凯瑟琳握住了爱德华的手“放心吧,克伦威尔大人要为我解密一些事情,这正是我来伦敦塔的原因。”

    克伦威尔盯着他们交握在一起的双手,不由得露出一个古怪的神情“有意思,爱德华,你和帕尔小姐”

    爱德华看向他,却见他笑意越发奇怪“我原以为我的儿子格里高利是世上最单纯的人,现在看来你比他有过之无不及,甚至更无知。”

    爱德华不由得皱起眉头来,他明显想要询问,但克伦威尔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很快就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凯瑟琳不得不暂时跟爱德华分别,她几乎是奔跑着追上了克伦威尔,随后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从格林塔穿过去,很快他们就到了boody toer,这座血腥塔的来历也很血腥,爱德华四世死后,他的两个儿子被其叔父杀害并藏在此塔楼墙面里,叔父篡夺王位并自称为查理三世。

    “很快这座塔就会变得更加臭名昭著。”克伦威尔近乎自言自语道。

    他们进入塔中,克伦威尔让她等一会儿,因为安妮从审讯室里被转移过来还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是安妮朝着教堂方向祈祷的时间,其实克伦威尔打算让她原本的私人牧师约翰为她祈祷,但这个家伙彻底疯了,但他不是被用了酷刑,而是被巨大的压力逼疯了。

    他们不发一言地等待着,在分钟偏移了一个角度之后,才看到五个身强力壮的守卫押着安妮走入了塔中。

    她的头上被蒙上了黑布,看起来就像是古罗马农神节上的祭司。

    幽深的砖石道路和道路尽头的刑室让凯瑟琳不由自主回想到了她所受的刑罚,但打开门,其实只是一间空荡荡的房间,但墙壁并不是光滑的,上面坑坑洼洼,像是老农的脸颊。

    “下去吧。”克伦威尔道。

    守卫立刻退下,顺便将房门拉上。

    “这是告解室,”克伦威尔道“所有罪大恶极的犯人最后停留的场所,在这里他们唯一做的事情就是跪下来忏悔,忏悔他们平生做过的恶事。”

    “这一招对我不管用,我知道你想要给我压迫,但你错了,”安妮扯下头上的黑布,冷笑道“我一生无可忏悔,因为我做的一切来自人本身的,不论是求生,还是追求更高的利益,但这是人之所以活着的原因,是人的本能。”

    “是这样吗”克伦威尔道。

    “难道不是”安妮道“我直到今天所做的一切,与你有什么区别难道你没有为了权力陷害过别人,没有踩着他们的躯体向上攀爬如果你要我忏悔,那你也应该与我同罪。因为我们本质相同,所以相看两厌。”

    “你说的不错,”克伦威尔道“但你不太清楚一点。”

    “什么”安妮警觉道。

    “在四十三岁以前,我是朴茨茅斯一个小镇的牧师,而且这份工作做了二十年。四十三岁之后才当上了议员。”克伦威尔道。

    “哈哈哈,”安妮大笑道“你是说你的本职工作是牧师,热衷于给人临终布道吗”

    “我对牧师这份工作心满意足,我常常对我的妻子和女儿说,我一定会当上议员,然后一步步高升,进入枢密院,成为首相,”克伦威尔道“她们也常常回以大笑,因为她们不相信,当然我也不相信,我说出来是为了让她们快乐,在用餐的时候或者其他的时候,我想看到她们笑得东倒西歪,这一个小小的家庭,就是我的全部。”

    安妮依然哈哈大笑。

    “我是个彻彻底底的平民,祖上大概穷困了十世,一直都是铁匠,但我的妻子有一个不错的出身,”克伦威尔仍然平淡地讲述着“她的曾祖父做过国王的近臣,祖父甚至还有个光荣的头衔,但她跟我在一起,就失去了这些东西,因为我的孩子毕竟跟我的姓,而不是她的。格里高利那时候才七岁,我们对他的将来有个安排,将他送入学院里好好学习,以后会有更好的前途。对于十二岁的女儿,我本意要为她挑选一个好人家,有一些资产的商人就不错。但我的妻子执意要将她送到显贵人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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