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又叹了一口气,他捋了捋自己银白色的胡子,承认道“是的,我想这件事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包庇了一个狼人,隐瞒了他的身份,让他在霍格沃茨入学。”
“可是斯内普,这并不是偏袒格兰芬多,只是我不忍心让一个无辜的男孩因为并不是他自己的过错而错失了求学的机会。”
他歉疚而温和的说“你也是认识卢平的,你知道他有多优秀,他很小的时候被狼人咬伤,他没有选择的余地,我想我们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他是一个狼人”斯内普震惊不已“他控制不了自己他会伤害别人的他差点杀了我和布莱克”
“这并不是他的错。”邓布利多恳请道“他已经为此受了不少罪了,斯内普,我希望你能公平的看待这件事情”
“那谁又来公平的看待我”
斯内普再也忍不住的,怒吼出声。
他的脸色涨红,额头的青筋都暴露出来“真是见鬼的我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被毁了整个人生”
他第一次这样发疯般地,暴露自己的脾气
“凶手就站在你的面前可是你你纵容他们你无视他们的罪过你放一个狼人进学校你还想做什么嗯你还想让我也包庇他吗让我也替那个差点杀掉我的狼人保守秘密吗”
“很抱歉”
邓布利多真诚的垂下眼睛,双手合十“但我想是的,我是想让你,替卢平保守秘密。”
“”
斯内普差点以为自己听到了幻觉,他后退几步,看着邓布利多,摇摇头“你疯了”
“也许站在你的角度,是的。”邓布利多拿下自己的眼镜擦了擦,那双蓝眼睛看起来有些疲惫
“但是斯内普先生,我不得不说,我认为给布莱克先生们退学处罚是不恰当的毕竟他们确实及时止损。他们会受到应有的惩罚,而我认为,卢平先生不应该被牵连到这件事中,他什么都没做,我们不能这样对待他。”
他诚恳的望着斯内普,这样说着。
斯内普脸上的血色退去,他的嘴唇抖了抖“你做梦你想让我帮他们隐瞒真相你想都不要想”
“没错,平白让你这样做,太不公平了。”
邓布利多重新戴上眼镜“不过我听说,斯内普你之前在就业指导的时候,有对斯拉格霍恩教授提起过你想要进入非凡药剂师协会对吗这样你就可以出售自己制作的药剂了那会对你的生活带来很大改善。”
“是又如何”斯内普恨声回答他“斯拉格霍恩教授已经告诉我了,非凡药剂师协会不录入未成年巫师。”
“没错,没错,他们是这么规定的。”邓布利多声音有点沙哑“不过他们的会长同我有着不错的关系,我想如果是我引荐你的话,非凡药剂师协会也许会破例一次。”
“”
斯内普脸上的神态千变万化。
过了好久,他才晃动着眼眸,冷笑道“你是说,你打算帮助我进入非凡药剂师协会,以此来换取我保守秘密梅林,真是肮脏的交易,我真想不到,史上最伟大的白巫师先生,会向我这样开口”
“鼻涕精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波特实在看不下去,挥舞着拳头发火道。
邓布利多抬起一只手,委婉的止住了波特的话。他朝斯内普温和的点点头“是的,我是这样想的不过我得说,我对此并不感到难堪,毕竟你的魔药学是真的非常优秀,我想进入协会绰绰有余。”
“既然如此”斯内普见缝插针“那你为何不直接替我引荐你不是号称最和蔼的教授吗你难道不应该最替学生着想吗”
“哦,这太抬举我了。”
邓布利多谦逊的摇摇头“虽然我承认你的优秀,但是破格引荐这种事,总是有些落人话柄。虽然大家都认为我不在乎不过有些时候,我还是顾忌这些事情的。”
“是啊顾忌。”斯内普眯起眼睛“而现在,你却愿意为了一个狼人,这样落下话柄,放弃你所顾忌的脸面”
“没错。”
邓布利多直视着少年乌黑的眼瞳,真挚而平静“我愿意为了卢平,放弃这些。只恳请你能将今晚的一切,不要说出去,斯内普。”
“”
校长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波特感动的看着邓布利多,圆眼镜下面的那张脸上满是崇拜。西里斯侧过头去,心里的一块石头缓缓放下。佩迪鲁站在最后,悄悄松了口气。
而斯内普脸色难看的站在原地,手指攥的死紧。
在沉默了半晌后,他突然扭过头,目光直视着壁炉另一边像是不存在一般的安塔尔丝“而你呢”
他愤愤出声“你就坐在那里看着这一切吗你觉得这一切公平吗”
他人微言轻,无足轻重。可是安塔尔丝不一样,她是布莱克家的女孩,绝不是邓布利多几句话就能打发的存在,如果她站起来,和他站在一起,这件事完全可以有不一样的结局。
斯内普这样想着,看着安塔尔丝的眼眸里,隐隐含着期待。
女孩缓慢的抬起头,那张煞白的小脸,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她的黑发凌乱的披在身后,脸上带着伤口,浑身被火焰的光芒舔舐着,眼眸被照的像是哭过般的浓重。
她看着斯内普,眼眸里翻滚着滔天的巨浪。
然后她嘴角扯了扯,带着无比的歉意和悲哀,吐出一句
“我不会说出去的。”
“”
办公室里,泾渭分明。
波特已经迫不及待的喊了出来“好样的布莱克”西里斯看着安塔尔丝抿了抿唇,佩迪鲁则是冲她放松的笑了笑。
而斯内普。
斯内普站在她的对面,满脸写满了被背叛后的愤怒。
“安塔尔丝布莱克”他不敢置信的,吼出她的名字。
“对不起”
安塔尔丝捂住自己的眼睛,咬着唇“真的对不起”
如果换成任何一个人
如果换成任何一个人,安塔尔丝心想,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同斯内普站在一起毕竟这太荒唐了,在霍格沃茨里藏匿一个狼人甚至为此包庇格兰芬多触犯了几十条校规的行为这太荒唐了,这是谁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但是那是卢平啊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是个多么温柔的人。
他是个那么温和,细腻,敏感的人。像水一样,不含偏见,没有脾气,是一个连身边有人撞到他,他都会将对方拉起来拍拍对方身上的灰尘的人
他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怎么忍心
她怎么能那么对他
斯内普看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我从来不曾想过,原来布莱克小姐也是一个愚蠢的被内心左右,是非不分的人”
安塔尔丝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西里斯抬起眼眸,脸色阴沉的看了斯内普一眼“麻烦你说话注意一点,斯内普。”
“你给我闭嘴”
斯内普恶狠狠的朝他吼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都是一丘之貉什么格兰芬多,什么布莱克,什么霍格沃茨伟大的校长你们都是一路货色相互包庇自作聪明还自以为无愧于心”
“你们”他颤抖着握紧自己的手“你们让我恶心”
“鼻涕精”
波特再也忍不下去,上前两步揪住斯内普的领子,眼里都在冒火
“波特”邓布利多走上前分开他们“我想我必须得请你们冷静,并且照顾到斯内普的情绪。”
他说着,无奈的揉揉眉心,低头和斯内普相对“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并不想为我自己辩解。只是我的那个请求依旧有效,斯内普,你会如何选择呢”
斯内普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眸沉了沉。
过了很久,他讽刺的笑出声“我真的有选择吗”
就算他真的将这一切说出去了又能怎么样他已经知道邓布利多的看法了,他知道邓布利多会保护他们的,不遗余力。
斯内普笑的五官都乱了,握着拳的手里渐渐有粘稠的液体涌出,他低头看着掌心的血痕,眉目模糊不清。
“可以。”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我不会说出去的,前提是,你履行你的承诺。”
“这是当然。”邓布利多抱歉的拍拍他的肩“谢谢你,斯内普先生。”
身后的波特瞪大眼睛“不要相信他教授他是个斯莱特林让他发誓让他做牢不可破咒”
斯内普猛地扭过头去看他,眼神恶毒的像是巨蛇。
“不,我想不用了。”
邓布利多直起身体“我必须得纠正你,波特。斯莱特林的荣誉感同样不容侵犯,我想斯内普值得我们信任。”
他这样说,扭过头去,颇为惋惜的看着缩成一团的安塔尔丝“至于布莱克小姐,我想就更不用担心了,不是吗”
安塔尔丝缓缓闭上眼。
校长办公室头顶的天窗上开始洒下鱼肚白的光影,油灯照亮的光暗淡了一些,邓布利多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轻轻拨弄了一下桌上的银器
“真是一个让人疲倦的夜晚我想你们是时候要回去休息了。同时我不得不警告你们,今晚的事情非常严重,如果你们再犯,我想下一次的惩罚就不那么好受了,尤其是你,布莱克先生。”
“我知道了,教授。”西里斯点点头。
“好了,那就回去吧都回去吧”邓布利多挥挥手,看起来真的有些困乏。
而随着他这样下令,斯内普蹭的一下,满含着怨气和不满,率先从办公室里走了出去。
波特从鼻子里哼了哼,硬生生的等了很久之后,才一边向佩迪鲁抱怨着一边走出去。在他们身后,是向邓布利多鞠了一躬后,同样退出去的西里斯。
安塔尔丝重新睁开眼,壁炉里的火焰烧得正旺。
她眼眸里的水光沉淀下去,女孩无声无息的站起身,将身上的披肩脱下,整理好放在椅子上,静悄悄的就要向外走
“布莱克小姐。”邓布利多却叫住她。
女孩回头,他们年迈的教授窝在椅子里,蓝眼睛温和的望着她“难为你了,这个夜晚。”
安塔尔丝没说话。
“我不能保证你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小姐。”邓布利多叹息着说“不过我认为,你不会为今天后悔”
“希望你能早日确定自己的心,布莱克小姐。”
他目光定定,神秘又和善的对她道。
安塔尔丝转身走了出去。
从旋转楼梯垂直而下,再次踏出那只丑陋无比的怪兽雕像时,走廊里静悄悄的,几个少年正端正的站在墙边,等待她。
安塔尔丝乘着月光走出一步。
西里斯很快走到她的面前,低着头,黑发盖住他英俊的面容。他深吸一口气,是真的歉疚和后怕的,握住她的手“对不起,安尔。”
女孩安静的看着他,然后轻轻拿掉他的手“你该道歉的不是我。”
她这样说,从西里斯身边走过,看向他身后的波特,浅灰色的眼眸淡淡的,第一次如此平和的看着那个少年
“谢谢你。”
“啊”波特完全没想到这一出,他怔怔的看过来“什么”
“谢谢你,救了我和斯内普。”安塔尔丝简短的说完。
“哦”波特挠挠后脑,眨眨眼,有些不自然的嘟囔道“没事的这是应该的哈哈”
他干笑着,难得体贴的开口“布莱克,很晚了,你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还是早点回去吧。”
安塔尔丝朝他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裹紧自己巫师袍,朝黑暗的走廊里走去。
霍格沃茨深红色的地板上依旧布满着透过窗扉的月影,女孩脚步缓慢的踩过那些方格,将少年们甩在身后。
她一步一步的,远离了他们。
就像是逃离一场无法脱身的噩梦。
安塔尔丝是被克拉格拍醒的。
醒来的时候,大概已经到了傍晚,窗外的湖影隐隐绰绰的露出点血橙色的光,就像是夕阳整个被塞进了湖水里。
安塔尔丝从梦魇里惊醒,坐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阵阵的发晕,大脑里有白浪一重接着一重,让她恍惚间,竟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恍若隔世
安塔尔丝被克拉格推着,摇摇欲坠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破布娃娃。
“布莱克布莱克”克拉格瞪着眼睛看她,看起来着急的不行“布莱克你还好吗见鬼的你不会被人下咒了吧”
安塔尔丝迷迷糊糊的想起了所有的一切,她揉着头,握住克拉格的手,满脸疲惫“我没事怎么了我不是告诉你,不要吵醒我吗”
“我也不想啊。”
克拉格看上去有些心虚“我按照你说的那样给你请了假,你哥哥那里我也打过招呼了,一切都挺好的,只是只是”
她烦躁的张张嘴,像是豁出去了“只是休息室外有人找你是是那个双面镜”
“”
安塔尔丝心里咯噔一下。
她的脸色苍白,眼前恍惚的浮现了很多东西,带着她瞬间坠入昨晚的梦魇中,让她蓦地血液倒流,身体不断发寒。
克拉格看她这样,被吓了一跳,连忙跳开
“我我也不想用这件事打扰你的可是你那双面镜从下午开始就守在门外了我跟他说了,你没有时间,但他说一定要和你谈谈说实话他看起来很执拗,我害怕再不来找你,他会真的等一晚上那对你可不太好我觉得你有什么事还是和他诶诶诶布莱克你别跑那么快”
克拉格的声音被安塔尔丝抛在了身后。
她像是弹簧一样从床上跳起来,拉上件长袍就跑了出去
正值傍晚的休息时间,休息室里人来人往,安塔尔丝披头散发,不修边幅的跑过休息室的时候,惹得好几个人都惊掉了下巴。
女孩不管不顾,拉开画像就迈了出去
地下室悠长的走廊里点着幽暗的油灯,灯影点缀在灰绿色的墙壁上,像是鬼火般的跃动。
安塔尔丝一路沿着走廊走到最尽头,那里的阴暗处,正侧身站着一个少年,光线从他的侧面打过来,他的轮廓在昏暗的角落里柔和而虚弱。
安塔尔丝停下脚步,睫毛颤了颤。
许是听到了声音,在她走近之后,少年就偏过头来看了一眼,绿褐色的眼眸在黑暗里划过光亮,然后他猛地站直身体。
最近的一处油灯终于照亮了他的脸。
女孩看到了他莱姆斯卢平。他正站在她的面前,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
他看上去就快要病倒了,嘴唇毫无血色,身体佝偻着,露出来的皮肤上是左一片右一片的伤痕,连那双眼瞳,都像是搅浑了的水,半点神采全无。
安塔尔丝的心里发酸。
她真傻她早就见过他的病态,见过他的伤疤,可是直到此时,她才知道,这一切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是他避无可避的诅咒。
女孩难受的闭上眼睛。
“布莱克。”卢平却误会了她的神色,他舔舔干涩的嘴唇,近乎艰难“我我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逼你出来”
“只是我真的,有些话想要告诉你就一点,不会太久的你”
他垂下眼眸,喉咙滚了滚“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发誓,我绝不会伤害你”
安塔尔丝几乎是下意识的摇头“我不怕。”
她望着他,声音一点点吐出“我没有害怕你,卢平。”
“”
少年缓慢的收紧双手。
一楼走廊尽头的十一号教室,依旧如往常一样被淹没在熙熙攘攘的城堡里。
面积逼仄的教室中,那几张灰尘满满的课桌上还露着点被魔药损伤的小点,桌腿已经被苔藓覆盖,到处都是荒凉不堪的景象。
安塔尔丝和卢平走进这间教室,女孩走到一张桌前,魔杖清理一新,大概扫除了上面的灰尘,然后她转过身,背靠着桌沿,看着进入的少年。
卢平侧身关上了十一号教室的门,站在门边,谨慎的没有靠近她。
安塔尔丝又抬起魔杖,给教室整个打上了隔音咒和锁门咒,这才收起魔杖,眸光落在卢平身上,嗓音像是被撕碎了般问出声“你有什么事”
卢平甚至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隔着足够远的距离,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柔和的下颌角绷直,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才能开口
“抱歉”
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布莱克我昨天不是故意的,我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他说着抬起眼眸,眼眶是刺眼的红“我伤到你了吗”
安塔尔丝心头一跳。
“没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很快出声“你没有伤害我,卢平,你不用道歉。”
卢平没有说话,他站在足够明亮的教室里,绿褐色的视线从女孩脸上的血痕,移到她拽着自己衣角的手上,她拇指下的白腻皮肤被刮掉了一片,露出浅红色的疤痕。
安塔尔丝的视线顺着他落在自己手上,一愣,她很快将手背在身后“这个是我自己摔的。”
她解释着“和你没关系卢平。”
昨晚回来后她神情恍惚,倒头就睡直到现在,全然没能注意自己的伤口,此时此刻,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疼。
卢平眼里的水浪在翻滚。
他注视着她,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后,走近她,朝她小心且犹豫的伸出手,神色紧张到好像她稍一躲闪他就能立刻退到地球的另一边。
安塔尔丝没有动。
她眼睁睁的看着他靠近,看着他低头拿出魔杖,看着他对着她脸上的伤痕默念出“愈合如初”的咒语,再看着他用另一只手如履薄冰的碰了碰她的手臂,在她没有抗拒之后,才轻轻握住她的手拿到身前,魔杖在那块显眼的伤口上轻轻滑过。
手上那点蛰疼一路疼进了心里。
安塔尔丝垂下头,紧紧咬住下唇。
那只握着她的手明明更加的伤痕累累,那些伤口可不是愈合如初能够治愈的,他必须等它们自然结痂,哪怕它们已经遍布他的整个手臂,甚至脸颊。
他没有办法他一直没有办法
她直到今天才知道。
安塔尔丝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心尖的酸涩,瞳仁里有水汽迅速滴了下去,滴在他们相握的皮肤上。
“”
卢平立刻松了手。
他像是触电似的后退一步,神色大变,看着她满是惊慌“对不起。我我逾矩了是吗布莱克抱歉你别哭”
他几乎是潜意识的,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提心吊胆,忐忑不安。
安塔尔丝更难过了。
她摇着头看向他,眼里的水汽不争气的涌出来,她隔着那些雾水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真奇怪
她这样想。
她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喜欢他了,她一直以为只有她看到了他,只有她在西里斯和波特的光芒下注意到了他,只有她知道他身上有着多么令人着迷的特质。
可是她错了。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她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他就像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终于脱下面具站在她面前。她好像现在才认识他,才终于发现他那些温柔又儒雅的外表下,藏着怎样遍体鳞伤的灵魂。
她并不害怕他真的不怕他。她只是感到难过,无比难过,为他,也为自己。
“布莱克”
卢平看着她滚落的泪水,眼眸轻晃,神色悲哀的张了口“你你是不是怨恨我了”
“对不起”他又在道歉“我知道我不该瞒着你,这样的事,我怎么能瞒着你我应该早点告诉你,让你离我远点的是我的错是我心存侥幸,是我得意忘形对不起”
“不”安塔尔丝捂住嘴巴,泪眼朦胧“不是你的错。都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十一号教室的窗户里伸进些柳枝,那些交错纠缠的枝条出现在女孩的余光,乱糟糟的,像是在她的心里也压下了这样的阴影。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没有那么潮湿“我不怪你,我也没有厌恶你。只是”
她眼里是巨大的水泽“只是卢平,我想问你,在天文塔的那天,你拒绝我是因为这个吗”
“”
少年眼眸一深,像是忍不下去的偏过头,头发狼狈的盖住他的眼睛,他紧抿着唇,过了很久,才闷声“嗯”了一声。
安塔尔丝的心里,电闪雷鸣。
“原来如此”
女孩背靠着桌面,浅灰色的眼瞳像是打翻的牛奶,无序而错乱。
原来如此她想起那个万圣节前后他的态度变化,想起霍格莫德那些吓人的传闻,想起他曾想对她说却从未说出口的话。
原来他一直在受着比自己更深的折磨。
灰尘连带着昏暗的光线逐渐降落,郁结在安塔尔丝心里。她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能看到那些肆意生长的苔藓的浓绿,搁浅在她愈来愈模糊的视野里。
女孩的唇瓣抖了抖,她睁大愈来愈湿润的双眼,点点头“原来如此那我不得不说”
她将手重新背在了身后,下唇几乎咬出了血
“不得不说你做的很很”
“好。”
她死死掐着身后的桌沿,僵硬的落下最后一个音节。
“”
卢平露出来的半张脸上,白的近乎发灰。
安塔尔丝的五脏六腑像是搅在了一起,混乱的疼,庞大的湿漉的苦涩感从胸腔直灌到嗓子里,女孩哽了哽,差点哭出声。
她看着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离他这样遥远,远的像是隔了两个世界。
如果他只是一个格兰芬多的混血
那么她拼尽全力,想方设法,说不定还有同他在一起的一线希望。
可是他还是个狼人
在布莱克家族的观念里,他甚至不能称之为“人”。
他们绝无可能。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同意,连雷古勒斯都不可能同她站在一边。
她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安塔尔丝的手指已经用力到麻木,她强忍着自己的哭腔“我我要为这几个月以来我对你的误解和讥讽道歉也要为那些自作聪明又愚蠢可笑的言论道歉”
“对不起,卢平”
她像是回到了大雨滂沱的天文塔,只是这次站在窗户边不敢有所动作的人,变成了她。
“对不起。”她绝望地说。
“”
卢平缓缓的呼吸了一下。
他被巫师袍包裹的单薄身躯微颤着,连带着他苍白皮肤上的血管都若隐若现。
很久后他抬起头,面色平静而温和,就好像早有预料,就好像他对这样的事情已经习以为常,好像他已经不再会有任何多余的奢望和不甘。
他看着安塔尔丝,轻轻笑了一下,脸上的伤口都柔软的展开。
“没关系。”
他低声说道,走上前,小心的伸手擦去女孩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将那点湿润捺进自己的掌心。然后他安慰她
“没关系的,安尔。”
“你别哭。”
安塔尔丝回到地下室的时候,克拉格正在休息室的门口等她。
见到她的时候,女孩一蹦三尺高,跑到她面前拿了一条披肩将她裹住“见鬼的你穿成这样怎么跑的这么快”
她埋怨着她,然后低头看了看周围,忍不住凑近询问“双面镜呢他走了”
“嗯。”安塔尔丝语焉不详。
克拉格松了一口气,转瞬又好奇道“他来找你什么事是不是和你昨天晚上的神秘失踪有关”
安塔尔丝低垂着视线,慢吞吞的往休息室里走。
“嘿布莱克”克拉格着急了,几步跟上她“你别不说话啊你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知不知道你昨天回来这一身伤的吓坏我了今天还有双面镜出现这都是什么事啊我以为你和他早就玩完了”
“克拉格。”安塔尔丝虚弱的拉住她“别问了。”
女孩眼前愈来愈黑,声音像是飘在空气里“别问了。”
她这样说着,向前又走了一步
然后她一头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