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由屏住了呼吸,这容貌便是赞她“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纵是怕极了她的柳让都不由有些失神,回过神的瞬间又忙是唾弃自己,怎么可以被美色所迷,要知道那女人不是沈初黛,是沈魔鬼、沈魔鬼啊

    他想回到角落里继续饮茶,然而就在转头的那一刻不经意瞧见不远处阁楼里站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玉身长立,身姿雍容清贵,棱角分明的脸庞却像是冰封了一般,看得人不寒而栗。

    他淡色的眸冷漠地落在底下一对玉人身上,似讥讽一般地微扯了下唇角。

    柳让打了个冷颤,因为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摄政王穆冠儒。

    不过穆冠儒来此做什么

    他还想再看一眼,那身影却是消失在了阁楼里,似乎从未出现过一般。

    在厅堂中一同用了家宴后,陆时鄞同沈家父子去了书房议事,沈初黛则是同祖母、妹妹、二姨娘赵氏回了祖母院里闲聊。

    祖母满是皱纹的脸庞满是欢喜,看着如花一般娇的三个姐妹围绕在自己面前,说着说着却又忍不住握着沈初黛的手,哽咽起来“阿黛,祖母知晓你本不愿回来,只能装病骗了你回来,在京中的日子你过得不开心,祖母是看在眼里,内疚在心里。可这决定既是已作出,祖母便是铁了心地要你留在京中给你找门好亲事的。姊妹三个中,你受得苦楚最多,祖母便也最记挂你的亲事,生怕你嫁的不好过的不开心会怨祖母。如今瞧着你能母仪天下,陛下待你又是极为宠爱,祖母心中这颗石头便算是放下了”

    当年回京沈初黛确实是逼不得已,沈家男人们皆在边境,她母亲早亡,二房的伯母也去的早,只有一个未扶正的姨娘。

    纵使被祖母骗了回来,她瞧着偌大一个忠国公府仅有老太太一人把持着也极是不忍,便索性留了下来。

    没成想两年多过去,祖母依旧记着此事并心怀愧疚。

    沈初黛回握住老太太的手,感受着她手间沟壑记录的沧桑,她清亮眸间水光闪动“祖母怎么会这般想呢我可从未想过祖母的不好,京中的日子过得清闲,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如今又嫁了个好夫君。”

    她弯起唇,笑容中不禁有些甜蜜“可以说这世间上的男人,除了父兄二伯父之外,没有男人能比皇上待我更好了。”

    祖母拍拍她的手,颇为宽慰地笑道“我瞧也是,我看人决是不会错的,陛下是个好男人,便是不爱自己的皇后也定会对其敬重万分,更何况他心中是有你的。在望向你时那眼神呀,就和你祖父当年望向我时一模一样”

    她轻声在沈初黛耳旁,笑眯眯地叮嘱道“祖母年纪大了,等不了多久,今年阿黛就给祖母怀上个孙子孙女给祖母惯惯才好呢”

    祖父祖母当年极是恩爱,祖父一生就只有祖母一个妻子,这优良传统也被沈家男人继承了下来,父亲也只有母亲一位妻子。至于二伯父家的二姨娘赵氏也是二伯母逝去后才纳的,至今还未扶正。

    沈初黛想起陆时鄞的好,心头更觉得欢喜,她含羞地低下头来“祖母说什么呢,您定会长命百岁的”

    沈初蔓还是第一次见阿姐这般模样,笑得拍着巴掌直往后仰“阿姐居然害羞了,天呐能瞧到这场景,我这辈子算是值了”

    话音刚落脑门便被沈初黛敲了下,她还装出一副凶神恶煞地模样,犟着声音道“沈初蔓,你倒是同我讲讲,谁害羞了”

    沈初蔓站起身,离得远远地吐了下舌头“当然是你阿姐可别这么凶,小心被姐夫瞧见”

    沈初黛站起身便去追沈初蔓,屋子里一派欢笑景象。

    唯有沈初菱恹恹地坐在角落里,不言不语地抿着茶水。

    祖母说什么最关心阿姐的婚事,还不是因为偏心,偏心阿姐是长房嫡女,要说这沈家最该愁婚事的该是她才是。

    她父亲是二房未袭爵,她又是这二房里的庶女。她的出生还多亏了父亲当年醉酒不小心宠幸了当时还为婢女的母亲,母亲虽是被纳为姨娘却是并不得宠,这么多年了都未被扶正,往后也没什么指望。

    她一个国公府二房庶女,高的门第瞧不上她,低的她也瞧不上,这高不成低不就的实为尴尬。

    她方才都瞧见了,那么豪华气派的场景还真是头一回见,就连本以为是个瘦脱相的病秧子皇帝都如此俊美,还那么宠爱阿姐。

    她心头又是嫉妒又是心酸,分明阿姐是不愿意入宫地,可却不允她入宫,若是她也去参加选秀,今日如此气派的回门新媳是不是就该她了。

    沈初菱越想越难过,眼泪几乎要流下来,觉得自己又可怜又丢人。

    她站起身向祖母福了福身,有气无力地道“祖母,孙女身子不舒服,想先行回房间歇息了。”

    祖母瞧见她这番模样,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起来,淡淡道“既是身子不舒服,便回去好好歇着吧。”

    沈初菱心头更是委屈,想着祖母就是偏心,待沈初黛姐妹俩的时候永远都是笑眯眯的模样,待她时便不咸不淡的模样。

    她微微弯了下身便从房间走了出去,二姨娘赵氏见状也道“三小姐身子不舒服,我去照顾着。”

    见着老祖宗点头,二姨娘赵氏紧跟着沈初菱一道出去了。

    沈初黛姐妹俩也停止了追逐,沈初蔓瞧了眼她们的背影轻哼了一声“大喜日子非要这般,装出那副病殃殃楚楚可怜的模样给谁看呢”

    话毕便是被沈初黛揪了下耳朵,她“哎哟”了声随即委屈道“阿姐,我在为你明不平诶”

    沈初黛伸出玉葱一般的指尖轻点了下她的额头,轻声道“哪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妹妹身子不舒服,不关心也就罢了,还这般奚落她。”

    她虽是也不喜那三妹妹,但总归在外头的面子总要给她做足,倒不能让府里的奴才们轻视了沈初菱。

    “她明明早上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吃了个午膳就成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了,定是瞧不得阿姐你的好,嫉妒了”沈初蔓扁了扁唇道。

    沈初黛还未开口,祖母便先发话了“阿蔓你也是,也到该出阁的年龄了,就不能像你阿姐学学,说话做事稳重些,还这般口无遮拦的可不好。”

    沈初蔓这才老老实实地低下头道“祖母,阿蔓知错了。”

    祖母这才又笑起来“这才是我们家的好阿蔓。”

    想起沈初菱,她随即又攒紧了眉间。

    虽说沈初蔓说的是无遮拦了些,可有些说的也是真的。沈初菱这丫头从小心气高,可偏偏为庶女,便又老是自怨自艾的模样。分明沈家对待三个丫头都是一视同仁,无论是赏赐或是月例银子还是院中仆人的配置皆是如出一辙,可她偏偏就觉得她这个祖母偏心,不肯亲近于她。

    她知晓沈初菱有想入宫的心思,可那宫里就那么好呆得不成那穆太后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母老虎,若不是不得已她哪肯阿黛入宫,当初阿黛被剔除出选秀名单时,她高兴得不行去寺庙里还愿了三回,没成想阴差阳错下阿黛还是入了宫,竟还成了皇后。

    沈家女儿自是有一个在宫里了,就不可能再送另一个进去,还是要找个日子让那丫头死了心才是。

    祖母悠悠地叹息了声“阿黛你这几日若是有空了,就好好帮着祖母一道看看京中尚未娶妻的人家,阿菱的婚事还是尽早决定的好。”

    沈初黛轻轻一笑“祖母说的是,我定会给她挑个好夫婿。只是我这三妹妹心气太高,恐怕我挑的她并不会满意呢。”

    祖母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就怕她什么都不满意,然后便动起歪心思。”

    沈初黛宽慰道“祖母放心好了。我话撂在这儿,她那歪心思若是动成功了,便算我输。”

    那一厢沈初菱步履走的又快又乱,清泪已经忍不住从颊边流了下来,她胡乱地擦拭着,心头是满心的委屈无处宣泄。

    二姨娘赵氏好不容易追上她的脚步,将腰间的丝帕递了上去,话语里满是关怀“三小姐好端端地怎么哭了,是不是身子实在不舒服,不若我去给三小姐请郎中来”

    沈初菱却是将她递来的丝帕扔在了地上,她恨恨地瞧着二姨娘赵氏,沈初黛姐妹俩都是出了名的美貌是因为她们有个惊世绝伦的母亲,可赵氏相貌普通得泯然众人,若不是父亲那夜喝醉了酒,赵氏绝不会被父亲瞧上。

    她已是极注意保养自己的容颜,可怎么算也只能算上个清秀佳人,最多加个楚楚可怜,她恨极了自己的出身,顺带恨极了自己的母亲赵氏。

    沈初菱怨愤地道“我怎么好端端哭了,这不该问问你吗若不是你平庸无奇,我会哭吗若不是你不得父亲宠爱,我会哭吗若不是你只是个婢女出身,我会哭吗”

    二姨娘赵氏瞬间煞白了脸庞,唇瓣有些微颤嗫嚅道“都是我无能,三小姐你别生气。”

    沈初菱有些丧气,一瞬间没了继续发火的兴致,赵氏就像个白面团,无论她用多大的气力都只能陷进去。

    她看都不看赵氏一眼,扭头就直冲冲往前走。

    二姨娘赵氏心头空落落地,追在后头劝道“三小姐您别气坏了身子。”

    沈初菱瞧见她便能想起自己可怜的出身,顿时火从心起甩开了她的手臂,狠声道“闭嘴,我不想再听到你说话。”

    她冷冷地看赵氏“我是忠国公府的三小姐,而你不过是个姨娘。我现在命令你,从现在起离我远点。”

    二姨娘赵氏被训斥地不敢动弹,便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沈初菱孤零零地朝前走。

    沈初菱抹着眼泪胡乱地往前走,就在走到湖边的时候突然瞧见坐在轮椅上的身影,那身影笼罩着狐裘,跟在后头的奴仆浩浩荡荡地。

    便是瞧不清脸也能一眼看出,那是皇帝。

    她想起沈初黛满身珠翠的华贵模样,心头那不服气的劲又来了,若不是家里人偏心,不让她进宫选秀,今日气派的便是她。

    可家里人偏心又如何,她出身差又如何,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自己努力争取好婚事才是。

    沈初菱心头一动,不过这世间哪里还有比嫁进皇家更好的婚事呢。

    这念头一起便像生了魔性一般黏在心底不肯离去,脚似乎也有了自己的主意不断往前走着。

    待沈初菱缓过神来,自己已是站在皇帝面前了。

    她有些痴迷地看着皇帝的俊逸脸庞,他的眉眼似画,如墨的眸子是那最浓重的一笔,阴沉沉带着冷戾,却又散发着无限的吸引力。

    沈初菱心头的小鹿乱撞,她轻轻福腰,弯到刚好他能瞧见自己微红眼角的角度,待他询问怎么了,自己再楚楚可怜地与他搭上话。

    她用着极近娇柔婉转的语气开口叫道“阿菱见过姐夫。”

    与自己想的相反的是,皇帝连半点眸光都未施舍过来,仅是淡淡地微颌了下首表示自己听见了。

    眼见着皇帝的轮椅就要从自己身边经过,沈初菱脸色一白,心头有些慌。

    纵使她是国公府的小姐,可能见到皇帝的机会一辈子也不会有几次,错过了这一次等下一次就不知晓今夕何年了。

    沈初菱眼前闪过面色冷淡的祖母与唯唯诺诺的二姨娘沈氏,便觉得满心惆怅,靠她们她怎么可能会有出头的机会。

    她一定要自己努力争取才是。

    沈初菱心头一横,瘦弱纤细的身子突然晃了下,想是弱不禁风地模样往皇帝的身上倒去。

    她算盘打得极好,只要自己与皇帝抱在一起,便算是清誉不在,皇帝就算是看在忠国公府的面子也要将她纳进宫。

    待进了宫一切便好说。

    只是千算万算,沈初菱没想到就在即将跌在皇帝身上之时,原本坐在轮椅上,淡着一张病气恹恹精致脸庞的皇帝,突然伸直了腿。

    只见他脚上黑底镶玉绣金龙的靴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然后。

    一脚把她踹进了湖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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