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了桌椅碗筷,一如寻常面带和笑。仿佛那个人是个与他无关的人罢了。

    大雪消融万物回春,连绵不绝的春雨下了好几月,荟萃楼生意除去大雪难行的那些日子,其余时日生意都很不错。这样一来忙碌到清明时节,老鸨放了三日假,孟瑶买了些蜡烛纸钱来到他娘亲坟前上香。孟瑶跪在他娘亲坟前,摆上桂花糕、栗子糕,供上一块肉、一只鸡、一杯酒。燃纸点蜡烧香。

    他拿起手边的酒瓶子喝了一口,对着墓碑仿佛对着他娘亲一般,问道“娘亲你在下面冷不冷”

    无人回答,寂野空旷,风声萧萧,雨丝绵绵。

    “下面一定很冷,又冷又黑,像是无底的深渊一样,只能满心恐惧的往下坠落,不知道什么时候摔成一滩烂泥。娘亲,我从那下面爬上来的,知道下面很可怕。”

    他又喝了一口。

    然后放下了酒瓶,圆形方孔的纸钱被他一张、一张的送进火舌里。

    “也有人不怕,他们相互偎依前行,走过的地方还有彼岸花开。”

    “娘亲,我不甘心。”

    “我想即使再下地狱,只要有他陪我,我亦不怕了。”

    青丝上沾满了雨雾。

    “娘亲,你也别怕,用不了多久,我就送他下来陪你。”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沉默了,将纸钱缓缓烧完,风一吹青白的烟雾袅袅吹散。拿起酒瓶再喝两口,把酒瓶也供了上去,随后站了起来。

    孟瑶走下蜿蜒山路,在祥悦酒楼里点了两个菜一壶茶。这个地方是他上辈子被一脚从金陵台踹下来之后,为了生计,做账房的地方。那时候每日迎来送往算账清账,很是忙忙碌碌。也是在这里,他遇到了蓝曦臣。

    孟瑶坐在二楼靠窗的位子,这个时候外面飘雨,所以窗子基本上都关着,但是他坐下来的时候支起了手掌高的窗子。有风吹进来不会太大,有雨飘进来飘不远。不会有人有意见。

    他夹菜吃饭动作斯斯文文,很是雅致的样子。一身的书生文气,让人侧目。毕竟长得好看,气质上佳,引人注目才是正常的。

    只是他吃了没多久,窗子下面的堆积杂物的巷子里就跌跌撞撞出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最后体力不支栽倒在地。

    原来,他是这么倒地的。

    上一世,他算完账目已经很晚了,想抄了近路才打算走那无人的巷子。也是那时才捡到了他。他已昏迷多时。

    孟瑶搁置下筷子,将窗子放了下来。放下一块碎银子后,下了楼梯出了酒楼,酒楼外面大街上涌出一行温家修士如豺狼虎豹下山入城。孟瑶沉着一张脸,随后拐进巷子。

    待到近前血腥扑鼻而来,孟瑶神情忧伤而坚定的低低叹道“蓝涣,你这辈子”是我的。他弯腰将人一把抱起,烧起一张传送符,瞬时转移回了家里。

    这地方僻静,周围邻居院落也是有高墙相隔。他将蓝曦臣放到床榻上,打了一桶煤炉子上温着的热水进来,顺手拿了盆。

    他将水倒进盆子里,搁置在三角木架子上,摘了棉布浸水去给蓝曦臣擦脸。

    蓝曦臣脸上都是血污,满是灰尘泥泞,头发上也浆着血和泥水草屑。

    “这大概是你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候。前有虎豹,后无依靠。哪怕上一世观音庙里手刃我,大概也没这么狼狈了。”孟瑶仔仔细细一丝不苟的给他擦着脸。再度缴了棉布给他细细擦了一遍,一张干净的脸显了出来。世家品貌第一的蓝涣蓝曦臣啊公子端方温其如玉说的就是这样的人了。

    蓝曦臣皱着眉毛,在昏迷中依旧不安稳。孟瑶伸手抚了抚他的眉宇,可惜蓝曦臣依旧皱着眉毛很不安稳。

    “父亲重伤即死,云深不知处被烧,众多藏书毁于一旦。蓝涣,你心中担忧如焚吧”

    他将水倒进庭院,重新倒了一盆,解了他的衣服给他擦身,皙白的胸膛上茱萸粉嫩,腰身修长。孟瑶倾身,随即停在了蓝曦臣唇前。“哈我一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是在这个时候却假正经了。在你面前,我感觉自己很可悲了蓝涣。这么好的时机,如果我放弃了,可能这辈子都别想了。”

    他眸光又深又沉,但是随即他坐直了。给他擦干净了上半身。指甲里的泥土和血都被他一一清理干净,寻了件自己的里衣给他穿上。孟瑶脱了他的鞋袜,将脚掌握在手心,他低头亲了亲他脚背。后将双足沉在水桶里泡了泡擦干净水渍。将身上的皮肉翻滚的伤口上了药包扎好。

    被子盖好,捏了被角。

    你不在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极慢,一天要忙忙碌碌不歇气才能抑制那疯狂生长的思念。

    你在的时候,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守着你,也觉得时间如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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