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虔到王庭的时候是秋天。
    天高云淡,叠翠流金,王庭处处谷物丰收,牛羊满坡,河川秀丽,清澈的湖水倒映着河畔金黄火红的斑斓岩石和湛蓝的晴空,绚烂壮美。
    车队和商队一起抵达圣城外时,大道飘来欢快的鼓乐声,等候多时的王庭百姓箪食壶浆,抛洒鲜花。
    乐声越来越近,蓝衫白袍的禁卫军簇拥着几顶华盖和雪白金纹的旗帜迎了过来。
    李仲虔骑在马背上,望着华盖下盛装的昙摩罗伽,嘴角一勾。
    昙摩罗伽很周到,知道亲自出城来迎接他。
    他对身边的亲随说“你等着,他们要铺地毯。”
    话音刚落,几个王庭侍从抬着金丝地毯走上前,铺设好毯子,恭敬地请昙摩罗伽下马。
    李仲虔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神情。
    他身后的汉人亲随个个瞠目结舌,早就听说佛子在民间威望极高,虽然已经还俗,王庭百姓还是把他当成神明崇拜,今天亲眼所见,果然如此。
    昙摩罗伽穿着一身华光闪耀的君主礼服,迎上前。
    李仲虔翻身下马,还没客套几句,便问“明月奴呢”
    昙摩罗伽道“不知道卫国公什么时候到,她身体不适,我怕她久等,还没告诉她。”
    李仲虔收起玩笑之色“我先去看看她。”
    他示意随行官员和王庭礼官一起入城,自己跟着昙摩罗伽直接去王宫。
    走过长廊的时候,他漫不经心扫一眼碧池,眉头皱起“怎么成这样了”
    池中荷叶田田,看样子应该开了不少荷花,但是荷花大半被人摘了,只剩下一根根光秃秃的杆子和还没开的花苞,看起来实在大煞风景。
    这池子里的莲种可是昙摩罗伽亲自找他讨的。
    周围的王庭近卫面色古怪。
    昙摩罗伽解释说“明月奴想吃炸荷花。”
    李仲虔脸皮抽了抽这一池荷花都被明月奴拿去油炸了
    已经是中午了,昙摩罗伽让缘觉去摘几朵刚开的荷花,缘觉应是,熟练地摘下几朵最鲜嫩的荷花,拿金盘装了,送去膳房。
    李仲虔打量昙摩罗伽几眼,看他一脸平静、显然已经习惯做这些事,沉默了一阵,笑了笑。
    “以前在荆南的时候,春天吃藤萝花饼,夏天吃炸荷花,秋天吃桂花糕,冬天吃梅花汤饼,栀子、茉莉、玫瑰,梨花,菊花都能做成吃的”
    他说着说着,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语气却带了几分嗔怪,“以前别人送我几盆昙花,养了大半年,夜里昙花开了,我带她去看,还没要她作诗,她就叫人赶紧把昙花花瓣摘了。”
    最后昙花都拿去炖了汤,她像模像样做了一首诗,夸昙花汤鲜美。
    昙摩罗伽静静听着。
    说着话,两人走进内殿。
    庭院里设了帐篷,毡帘高挂,彩绦轻拂,帐篷里凉榻软枕齐备,瑶英睡在榻上,旁边两个侍女盘坐着为她打扇,庭中凉风习习,彩绦银铃发出阵阵脆响。
    李仲虔目光落到瑶英脸上,她虽然睡着,但面色红润,脸庞像是胖了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身体不适的样子。
    他转身看着昙摩罗伽。
    昙摩罗伽示意不远处候着的礼官上前,接过一只满盛琥珀色葡萄酒的鎏金玉碗,递到李仲虔面前。
    “明月奴有了身孕,卫国公是她的兄长,按王庭这里的风俗,卫国公当饮此酒。”
    他嗓音清凌凌的,有种清贵的韵律。
    李仲虔嘴巴张大,呆了半晌,差点跳起来,想到瑶英睡得正熟,猛地惊醒,硬生生收回已经伸出去的长腿,快脱口而出的惊呼声也咽了回去,眼神回到瑶英身上,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腰看。
    她身上盖了张薄毯,看不出身形。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给我写信”
    昙摩罗伽道“她怕卫国公担心,想等快到日子了再告诉卫国公。”
    李仲虔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脸微微抽搐了几下,神情变幻,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原地转了好几个大圈,震惊,喜悦,担忧,如堕烟雾,手足无措。
    明月奴要当母亲了他要做舅舅了他该做什么要准备什么东西是不是该把赤壁神医抓来王庭
    玉碗伸到他跟前,酒液泛着金灿灿的光。
    李仲虔抬起头。
    昙摩罗伽举着酒碗,神色郑重,“卫国公宽心,明月奴是我的妻子,我会好好照顾她。”
    他神情诚挚,沉稳镇静,气势厚重如山,仿佛不管发生什么都能够从容应对。
    李仲虔看他半晌,渐渐冷静下来,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瑶英眼光不错,和尚到底年纪大些,稳重踏实。
    “你刚才说她身体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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