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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娆近来总怀疑一事。

    她知道她那些梦不过是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那她没梦见的那些细节到底是何种模样

    即使事情真按着梦境里展开,容渟会不会也有像如今这样和善温柔的时候

    可惜她想得再多,这疑问终归是道无解之题。

    姜娆的心口沉重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神情瞧上去变得凝重了。

    有些时候,是非对错太难辨了。

    梦里待她极差之人,如今待她极好。

    而她曾经惧怕至极,如今竟开始站在他那边,只想找到他的好。

    她重新捧起桌上的杯盏,饮了两口茶,将心里万千思绪压了下去。

    那些青衣暗卫她不会查也不会问。

    不问了,不必问了。

    她因为他安排在她身边的那些人保住了性命与名节,这些足以抵过她心里微末的怀疑与困惑。

    有些事他不想让她知道,她既然已经认定了他不会伤她吓她,只会呵护她爱护她,那她可以不知道。

    就当让他安心了。

    茶水放了久了,由热烫转为了温凉。

    姜娆喝了几口温凉茶水,起伏的心绪渐渐定了下来。

    她本就不是很爱纠结的性子,这几日心里闷着事,都快闷成梅雨季里发霉的湿木头了,此刻总算豁然开朗,心头舒畅了许多。

    她慢慢放下茶盏,将心里想的事也放了放,想起方才云贵妃所说,轻声道“外面说这话的人有,倒也不多,无非是些爱闲言碎语、易听信闲言碎语的嚼嚼舌根。那些人,多半是些庸碌无事喜好搬弄是非的。小姨自己过得开心便好,不必理会外头的风言风语。”

    再等到十七皇子与徐国丈出事,能看清真相如何的人会越来越多。

    就算世人看不清,如今皇后大势已去,史书上至少不会有失公允。

    被茶水润过的嗓音格外柔软,云贵妃淡淡笑了笑,看了姜娆一眼,欲言又止。

    她见姜娆似乎并不在意,从来没提醒过她。

    昭武帝一旦驾崩,能是日后储君的,有可能是她的夫君。

    自是皇位更迭的事,自古以来都说不准,她倒也不敢提前断言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若到最后继位的人真是容渟,她这心里也说不上愿意不愿意。

    如若继位之人是容渟,她自然好处无穷。

    只是她过厌了在宫里的日子,不希望姜娆也如此。

    她是极不愿意姜娆过她过过的日子的。

    昭武帝与嘉和皇后算起来也算是青梅竹马,到最后他对皇后不也没留半点情面

    即使得利者是她,皇后为人虚伪手段也见不得光,可这青梅竹马时候相伴,老来两生厌恶的情境,并非罕见。

    她想提醒姜娆,但又不想拿着些莫须有的猜测吓唬她,听着姜娆说了这样一通话,她便只是含着笑,什么都没说。

    小姑娘自己看事情就看得很清楚,她完全没有指手画脚替她安排的必要。

    云贵妃捧着腮看了姜娆一会儿,笑吟吟说道“不必管外头说些什么,我只是调侃一两句罢了。”

    她召来一位在锦绣宫里伺候的宫女,说道“最近宫里新进的当归茶,找一些过来。”

    等宫女离开,她捧脸笑着,看回姜娆的方向,“这当归茶用来为你滋补身子,很是适合,你带回去了,记得常喝。”

    姜娆听云贵妃没再提小册子的事,算是松了一口气,点头应了。

    从漱湘宫这里出来,姜娆出宫时,行经锦绣宫。

    她未向里张望,轿辇经过时,里头的宫女往外看了一眼,将姜娆从这经过的事,告诉了嘉和皇后。

    嘉和皇后倚窗而坐,鬓发凌乱,面容憔悴,她听了宫女禀报给她的消息,微微侧转过头来,连连冷笑,“不过一时添了几分势,便来看我的笑话。”

    她忽然合起眼眸来,骂都骂不下去了。

    一想到十七皇子如今正被关押在牢狱中,她的手指便狠狠攥紧,一脸愤懑。

    如今不止姜娆能看她笑话,宫里宫外,又有几个不是在看她笑话的人

    一步错,步步错。

    她的手段低劣那又如何这么多年她都是如此过来的,若没有这些手段,她又如何能坐到皇后的位子

    这宫里人人如此,谁能比谁干净,她就是最合适掌管凤印的皇后。

    昭武帝把凤印交到秦云那个狐媚子手里,分明是想让世人笑话他贪图美色,荒庸无道。

    她恨极了

    嘉和皇后忽的重重咳嗽起来,一声声没有间断,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

    曾经在她身边事无巨细地伺候着的丫鬟,这会儿迟迟没有上前,任嘉和皇后咳得撕心裂肺,完全没有动作。

    一个妃子在后宫里,若是没了皇帝的宠爱,娘家又出了事,在宫里,半点的倚仗都没有了。

    嘉和皇后在心里唾骂了一声势利眼的东西。

    她心里清楚毫无倚仗的人在慕强凌弱的皇宫中活下来有多艰难。

    已经不止是艰难,说是人尽可欺都没错。

    她心里清楚这点,才敢用上阴毒的手段,对付当年还只是个小孩的容渟。

    谁让他生母早逝,生母背后又无半点的家族势力,昭武帝只是在他刚出生那段时间关照了一晌,很快就将目光重新放在了朝堂与别的孩子身上,那个小孩,真就如同地上的蝼蚁一样,踩死了都不会招来多少人的注意与关照。

    可她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也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明明她是出身高贵的世家贵女,生来就不该受任何的委屈

    嘉和皇后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苍白的唇不住颤抖,眼中溢出满眸的泪,“找人去给渊儿带句话,让他不管多疼多苦,都莫要认下他犯的错。”

    她习惯了在宫女与太监面前盛气凌人地指使,到了如今这番境地,仍是不容反驳的命令语气。

    但等见那位宫女只是在一旁听着,没有往外走的动作,她的心一下乱了起来,软化了嗓音,哀求道“桐秀,你跟在本宫身边这么多年,本宫从未亏待过你,你便帮本宫这个忙,若是渊儿平安无事,本宫迟早会一雪前耻,到时少不了你的好处。”

    叫桐秀的宫女默默走出内室,走出锦绣宫。

    但她却没有按着嘉和皇后的话,真的想办法把她的话传出去,而是找到了别的宫里的宫女,攀谈了几句。

    等回到锦绣宫后,嘉和皇后问起她消息有没有带到,她便敷衍说,已经带到了。

    能在宫中生存的,多少都有几分眼力见。

    还留在锦绣宫里伺候,没能分去别的宫宇。

    已经够倒霉了,若是再替皇后办事,到时被株连罪过就为了皇后口头上给的那点甜头,实在是没有必要。

    皇城内外,哪里不是慕强凌弱的地方

    曾经无人朝年幼的容渟伸出援手,如今便无人朝皇后伸出援手。

    姜娆回府的路上,街上飘起了濛濛细雨。

    雨丝如针,针脚柔软而绵密,落在地上铺着的青石板上,瞬间便消融了进去,将整个街道青石板路的颜色由靛灰织成了青色。

    姜娆听着雨声,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一城烟雨,街对岸的店铺都显得朦胧绰约了,街边的杨树柳树树叶倒是一洗如新,打了蜡一般青翠。

    姜娆原本喜欢看这烟雨濛濛的景色,天蓝草绿,一眼看过去,心情就会变得很好。认识容渟以后,她就渐渐没了这样的心情。

    腿上受过伤的人,最怕阴雨天气。

    即使容渟恢复之后,一直表现得与常人无异,从来没喊过腿伤腿疼。

    但前一阵子,他不还生了那么久的病

    姜娆虽没有太多参照,但即使柔弱如她,生了病,好好吃药,至多三四日光景便好了这样一想,他那身子定然是留下了病根,才会一病就病那么久。

    姜娆这样一想,再看看外头的雨,管它天再蓝,树叶再绿,她的心里仍是烦闷,先让马车夫改道,去了趟医馆。

    她在医馆里待了两刻,身上浸染了一身药味。

    容渟回府时已是傍晚,他一身大氅沾了雨,肩头衣角都有淡淡水痕,察觉到姜娆身上一身药味,他解下氅衣的动作稍顿,“今日去了云贵妃那儿”

    声线低沉和缓,听语气,倒像是不经意问起。

    姜娆点了点头,伸手,微微踮脚,替他解下大氅。

    她离着他这么近,身上那股药味就更明显了。

    他自然不会讨厌她身上的味道,只是漱湘宫里,不该有这种草药味。

    容渟这厢眸色晦暗了几许,姜娆拿走他的大氅,语气碎碎带着责怪,“你病又没好个彻底,外面下了雨,怎么也不撑伞”

    容渟轻描淡写,“回来得太急。”

    用完晚膳,姜娆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里多了个药碗。

    她将药碗递给容渟,自己憋着气不想问道清苦的药味,“我看外面下着雨,就去了一趟医馆,拿了些补药回来。”

    容渟接过药,低眸看着药碗。

    原本想找暗卫问一问,她除了去漱湘宫以外,还去了哪儿

    毕竟她身上的药味决然不是去漱湘宫留下的。

    原来是去医馆,给他拿药了。

    吃过很多很多苦的人,给一点甜便能觉得满足。

    他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只怕自己以后不会再拥有这些甜。

    上巳节后她心里便有心事,这点他一直知道。

    初时还以为她是因遇到袭击,受到惊吓,才会闷闷不乐。

    可见她兴致勃勃催问十七皇子的审讯结果,眉眼熠熠生辉的样子和害怕完全不沾边。

    若非他知她秉性,他甚至会误会是她先放好了钩子,引得十七皇子鲁莽行事。

    她这装了几日的心事,去了一趟漱湘宫便好了,她果然很喜欢她的姨母,只是去见一面便能被哄开心,容渟眸光暗下去,“若我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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