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座小山似地自她视野里坠落,竟是连逃跑也忘记了,死死闭上了眼
    预想之中撕裂喉咙的疼痛却未来,但闻一阵哀嚎,燕淮的惊呼声同四周宫人仓惶惊惧的尖叫声俱是烟花般在她身前炸开,震耳欲聋。她惶惶睁眼,眼前一道华岳挺拔的影子,竟是皇帝不知于何时挡在了她身前,长戟死死刺入老虎腹下。
    那虎哀嚎着宛如山丘崩塌往下砸,锋利前爪在他胸前一划,袍服尽碎皇帝胸前瞬然便渗出血来,迅速从地上翻腾而起,捡了长戟回头吼几是愣住的朱缨“还不快带她走”转身又同白虎撕打在了一处。
    白虎猛地扑起自半空里朝皇帝劈下,锋利的前爪一剪一劈,径直掀飞了他手中的长戟,转朝他喉咙撕去。好在此时燕淮同任城王俱已赶至,二人同白简合力用戟刺进白虎腰椎将其控制住,羽林卫潮水般涌上,转眼便将老虎刺成了个血窟窿。
    那虎哀叫一声,头一歪没了气。任城王迅速扑至皇帝身前,高声疾呼“来人快传太医令”
    虎圈离宫苑官舍尚远,医工一时难以赶至。长乐王萧旷望了眼女儿那边的境况忙上前替皇帝陛下察看伤口,众人又惶惶遽遽地抬了皇帝回式乾殿。
    燕淮这才得空跑去念阮那边,朱缨心急如焚,把念阮推给他便匆匆去追主子。
    “念念念念你有没有事”把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燕淮焦急地摇着睁着眼似是失了魂般的念阮,手脚皆冰凉。
    她一张桃花脸儿吓得如雪色白,鬓发俱乱,瞳孔失了焦距,手里却还牢牢抓着皇帝方才抛给她的那柄太阿。看清是他,眼眶里的晶然始才扑簌而下。
    燕淮心疼地把人揽入怀中,心中尽是愧疚和后怕。
    还好没事。
    他长松一口气,嘴唇温柔贴着女孩子羊脂玉般的额际软语安慰“念念别怕,阿贺敦在呢。老虎已经被陛下打死了。”视线往下,掠至她手中的太阿,却是一愣。
    太阿乃天子佩剑,方才那么危险的境地,陛下竟将太阿给了念念防身
    未及多想,兰陵公主这时却带着侍婢寻了过来,几哭成个泪人。他红着脸将未婚妻交给姨母,脸上火辣辣的,既惭愧又庆幸。
    方才,保护她的是陛下,不是他。
    他不敢想象,若不是陛下以命相护,念念会伤成什么样。
    本是场欢宴竟以这种方式结束,太后雷霆震怒,火速将苑囿丞下狱审问,急命太医局所有的医工俱去式乾殿候命,除此之外,却又意外地叫上了念阮。
    皇帝伤得不轻,身上好几处伤口,尤其是腹部,老虎那一爪子险些连他内脏也掏去了。幸而多是些皮肉伤并未伤及肺腑,叫医正包扎了伤口服汤药歇下了。但仍有伤口感染病情恶化的风险,尚需观察几日。
    皇帝是为救自己而受伤的,念阮没脸拒绝,在萧令嫦等劫后重生又嫉妒的目光中动身去了式乾殿。寝殿里头,太医已退了出来守在寝殿外头跪守,朱缨抹着泪将她领进去,低低哽咽“萧四姑娘,你去看看主子吧。他一定想您陪着他的。”
    念阮秀颊微红,假意听不懂她话中之意低头入殿,迎面却撞上白简,他奉着个空的白瓷药碗自寝殿出来,冷冷瞥了念阮一眼,同她擦肩而过。
    殿外银汉横天,花笼月灿。殿中点了安神香,白丝盘绕,铜漏低吟。垂着水晶帘九华帐的御床之上,建元帝已饮了药睡下了。双目紧闭,面色如纸苍白。
    念阮在榻边坐下来,有些发怔地看着他熟睡中的眉目。平心而论,嬴昭是生得很好看的,唇如竹叶鼻似悬胆,眼眸若是睁开时如涵星辰,璀璨烨然,一笑能使观者忘疲。曾经,她也为了这样一张脸深深目眩,把一颗心毫无保留地交出去。只是后来,才领会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他杀她父母,逼死她胞兄,把她关进崇宁寺里拿父兄清名迫她生不如死地活着,最后又赐死她。她一直笃定他恨她,因她身上流的是萧家的血。可是今日,她倒有些看不清了。
    念阮心情复杂,凝眸看了他一晌又收回视线,郁郁叹息一声。那些噩梦并不是梦,她实在难以轻言原谅。可重来一回,那些事也还未发生,她也无法怪他。便不想再纠缠于过去,彼此远离相忘于江湖才是最好的结局。
    正沉沉想着,昏睡之中的建元帝倏然痛苦地皱起了眉,额上亦渗出一排细密的汗珠来。
    念阮怕他发烧,按着帕子在他额间探了探,惊诧于那滚烫的温度,方要叫人,却被他伸手握住,于睡梦之中似哀求地呓语“念念,你不要离开朕,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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