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向上的手。

    手心已经空了,只有手背上的血还在一滴一滴地往下坠。

    顾燃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疼,他把手翻过来,赫然一条口子贯穿了他的大半个手背,伤口似乎有些深,血像是止不住似的淌了满手,而干净的沥青路面上,早已留下了许多个深色的小斑点。

    那天发生的事谁都没有再提起,他们像是保持了某种不谋而合的默契,以为不去揭那块伤疤就能当它不存在。

    顾燃从那天起就搬出去了,一切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

    以至于整个初春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一睁眼,恍然间已经到了五月。

    临近高考,学校里处处都弥漫着紧张的氛围,教室里是奋笔疾书的“沙沙”声,图书馆一到周末就座无虚席,就连在食堂里,也处处有人拿着小本子在背公式记单词。

    唯一的例外可能是南宴,因为一早就已经决定了出国读书,所以在这样的环境下倒是显出几分与众不同的悠游自在。

    沈安难得地在这样高强度的学习环境下觉得自己也有那么一点受到带动了,咬牙刷完一套英语试卷,转过头一看,南宴正姿态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看德国小说原著。

    “操,疯了”心理落差过于巨大,沈安扭过头瞪他一眼,“能不能离我远点,我看你他妈就是来打扰我学习的。”

    南宴垂眼瞥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我说话了吗”

    眼神中颇有几分莫名其妙。

    “你别烦我。”沈安捂住耳朵表示自己不想听,指了指教室另一头的空座位,“你去那边儿坐着,别在我跟前晃。”

    他这副烦躁得不行的样子实在是过于可爱,南宴唇角逸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试卷“错了。”

    “什么错了”沈安不耐烦地蹙着眉。

    “这道题,选错了,”南宴放下手里厚得跟板砖似的德文书,上半身凑近了些,“这题不选a,选c,我记得我给你讲过类似的题吧。”

    沈安趴在桌子上想了一会儿,皱着眉不解道“为什么啊这题怎么可能选c”

    南宴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红笔重新给他讲了一遍。

    自年前算起,南宴一共给沈安辅导了长达三个月的学习。从没有任何知识基础、在班上常年吊车尾到如今好歹能爬到全班中游水平,不得不说,这里面有一半都是南宴的功劳。

    沈安不知道他和南宴算不算得上是朋友,但他确确实实已经在心里把南宴当成了朋友。

    “南宴,你提交申请了吗”沈安订正完试卷,突然侧过头问他。

    南宴正把笔收回笔盒里,闻言怔了一下“什么申请”

    “国外大学的申请啊,”沈安从书包里摸了两块巧克力,随手丢给南宴一块,“你以为是什么”

    “嗯,”南宴把巧克力捏在手心里,没吃,“三月份已经提交了。”

    他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甜得有些发腻的食物,但沈安看向他的目光像是在谴责他浪费了什么难得一见的美味似的,于是南宴只能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剥开了糖纸。

    甜。

    太甜了。

    还是熟悉的味道,奶香甚至有点盖过了原本的巧克力醇香。

    南宴发现沈安对个别事物有着从一而终的偏爱。

    比如说baci巧克力,又比如说万宝路水蜜桃双爆女士香烟。

    既然他对事物都能这样长情,那如果有一天,他谈了恋爱,会不会也这么长情

    思考之际,下课铃骤然打响,这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果然,没隔几秒教室外就传来一道清越而明亮的嗓音“沈哥,一起去吃饭吧。”

    南宴越过沈安的肩膀,和窗外的虞子风对上视线。

    “来了,别催,成天跟饿死鬼似的,就知道吃吃吃。”沈安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把桌子上的卷子和笔一股脑儿地塞进书包里,回头跟南宴挥了下手,“走了啊。”

    南宴看见虞子风微微阴沉的视线极快地移开,笑着看向刚走出教室的沈安。

    “沈哥,今天出去吃好不好”

    “随便你,我都行。”

    他们的背影在视线中逐渐地缩小、再缩小直到消失不见。

    南宴摊开手,手心里的金色锡箔纸在阳光下散发着眩目的光。

    我真是一个胆小鬼。

    南宴有些自嘲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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