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灰云一片又一片的叠压着,沉闷的空气里浮动着泥土的腥味,是暴雨将来的征兆。
    琉夏从厨房端了饭菜进来,房里十分寂静,她一进来便不自觉的放轻了自己的脚步,轻手轻脚的将端来的饭菜放在了矮桌上。
    一阵风吹过,内屋的门帘轻轻晃动,仿佛还携裹着从屋内传出来的淡淡竹香。
    矮桌上的饭菜袅袅的散发着热气,琉夏站在原地犹豫半晌,还是捏紧了自己的衣角,朝屋内轻声道“姑娘,奴婢从厨房端了膳食,您用一点吧。”
    等了半晌,房内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就在琉夏鼓起勇气欲重新开口时,门帘倏的被一只细白匀称的手挑开,门帘呈夜色般的深蓝,而那只手却过分苍白,对比强烈。
    琉夏连忙退到一旁,偷偷抬头瞥了眼从内屋走出来的女人。
    这是她伺候了七年的主子,郡王府的九姑娘容虞。
    容色殊丽,冠绝上京城,用一句颠倒众生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今天的菜色同往常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一小盆素炒豆角还有一份青菜,没有一点荤腥,一点不像一个郡王府的小姐该吃的东西。
    她吃了一点便放下了筷子,琉夏思及早上姑娘就没有吃饭,皱了皱眉头,劝道“姑娘您再用一些吧。”
    容虞声线有些低,听不出什么情绪“不必,够了。”
    琉夏继续道“姑娘,奴婢瞧着您这些日子又瘦了,再这样”
    话没说完,琉夏便陡然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眸子中分明没有丝毫情绪,但这却让琉夏一瞬间有种诡异的被窥伺的错觉,寒意从尾骨升起,一瞬又一瞬的向上攀爬,一下子就忘了自己方才要说什么。
    容虞收回目光,气氛陡然轻松了不少,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道“收拾收拾吧。”
    琉夏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低着头应了声。
    容虞虽说是琉夏的主子,但是这么些年从未打骂过她,甚至只是一个普通近乎卑微的郡王府一个十分不受宠的姑娘。
    但纵然如此,琉夏依旧对容虞带着莫名的惧意。
    在外人眼里,容虞只是个痴恋沈世子又逆来顺受名声极差的姑娘,但她伺候了容虞七年却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其他的东西。
    那是一股阴沉又麻木的气息,就像是腐朽的枯木一般。
    琉夏还未曾多想什么,门外便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骤然打断了琉夏的思绪。
    没有敲门,紧闭着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挽着双螺髻的丫鬟走了进来。
    那丫鬟见着容虞便道“九姑娘,大姑娘要见你,劳烦你跟奴婢走一趟。”
    见是春兰,琉夏心里便咯噔一下,春兰是大姑娘的贴身丫头,她家九姑娘向来不受府里人待见,此一去定然没什么好事。
    容虞看了春兰一眼,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道“知道了。”
    府里恐怕没几个人喜欢这个阴沉又木讷的九姑娘,春兰是大姑娘身边的丫鬟,对容虞的厌恶便更甚之。
    她并不着急走,目光扫过矮桌上那明显被动过的饭菜,眼里闪过一丝轻蔑,明知故问道“诶九姑娘,这是你的午膳吗”
    “怎么全是青菜啊,琉夏你怎么办事的,怎么能让九姑娘吃这些猪都不吃的东西呢,还不快去给倒了”
    琉夏眉头皱的紧紧的,看向春兰的目光愤怒又羞愧“你”
    “我好心提醒你,你怎么还生起气了你家主子可是众星捧月的九姑娘啊,怎么能吃这些猪食呢”
    容虞说起来是府里的九姑娘,但待遇属实和个下人差不多,况且容虞本身就不喜肉食,所以顿顿都是素菜,但也没有春兰说的那样不堪。
    琉夏气的指尖都被攥的泛白了,可容虞好像还是那幅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没听到春兰在说什么一样。
    任春兰说什么,她都没有出声反驳,也不见丝毫愤怒。
    又说了几句得不到回应,春兰便自觉无趣,冷哼一声道“九姑娘,跟奴婢过来吧。”
    容虞这才有反应,动身随同她一起出了房门。
    郡王府位于上京城的西南侧,朝北三条街就是皇宫,禄郡王容围到如今已是世袭第四代了,这些年里也没出什么惊才绝艳的人,到现在了几乎是全家吃老本,名头还在,荣光早就不复以往了。
    郡王府的大姑娘容环是郡王夫人刘氏所出,也是郡王府的嫡长女,前些日子说了一门好亲事,日子就定在三个月后。
    嫡长女的院子自然和容虞那小破院子天差地别,方才容虞随意扫可眼这院子角落里的一盘不起眼的绿植,便看出这盘惠兰能值她和琉夏半年的花销。
    春兰站在门外不轻不重的扣了三下门,恭敬道“姑娘,九姑娘来了。”
    里面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带进来吧。”
    春兰推门而入,弓腰低眉,进去就识趣的退到了一旁。
    这样的房间才称得上是大户人家女儿的闺房,从茶案到那流光溢彩的花瓶,处处都在诉说着精致,随侍的丫鬟加上春兰有六个,房里站了这么多人却丝毫不觉得拥挤。
    那位大小姐就坐在主位上,椅子是有价无市的紫檀木,她的姿态懒散,手里拿着一个汤匙,正慢慢的搅动着里面的莲子粥。
    这房间容虞不是第一次来了,每次过来都会被这房里燃的香薰的头疼。房里没人出声,气氛有些压抑,时间一寸一寸的流逝,容虞低着头站在容环面前,一动不动。
    容环放下汤匙,上上下下的看了眼站在面前的容虞,隔了好一会才终于开口“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容虞道“不知。”
    容环道“前天安平侯府设的花宴,你赖在六妹妹的马车上不下来,只是跟过去也就罢了,还在安平侯府那么多人的面前丢郡王府的脸。”容环越说神色就越发的凌厉“你自己自甘堕落没人管你,但你到底还顶着郡王府的名头,郡王府生你养你,就被你这样抹黑吗”
    末了,她道“安平侯府之事,你可知罪。”
    容虞答“知罪。”
    容虞回答的那样轻巧,容环只觉得自己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口气那么不上不下的憋的有些难受,顿了片刻才道“既然知罪,就去领罚吧,你三番两次不把我的话放在心里,这次怎么也要让你长点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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