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眉头一皱,眼里又露出不加掩饰的嫌恶。

    二师兄赶紧追问“是吧你也觉得恶心吧, 衣美人”

    顾良没说话, 只随便点了点头。

    杨夜扶着他的胳膊顿时一僵。

    顾良没觉察到什么,他那会儿确实是太累了, 只想好好睡一觉。

    顾良一回到慧大师的厢房, 就躺下睡觉了。

    等他睡醒的时候, 已经差不多是下午了。

    这个当头, 玉大夫来叫他去吃饭。

    顾良起床略作了洗漱, 也就跟玉大夫一起去到了正厅。

    饭桌上,菜品颇为丰盛。

    顾良原本没什么胃口, 看见这样的菜色, 倒也马上有了食欲。

    席间最活跃的玉大夫, 一直说个不停。

    从她嘴里,顾良得知,鸡是他、二师兄还有杨夜一起抓来现杀的, 菜也是刚从园子里摘的。这些食材都很新鲜。

    只不过,古代背景下, 可以用的调料很少, 对于烹饪器具, 他们几个也都不太会用, 因此共同劳作了许久, 才做出这么许多菜。

    这一番话说得顾良有些不好意思。“那光我一个人睡觉去了。”

    二师兄倒是开口道“话不能这么说。我们都知道, 你去小黑屋, 一定受了不小的折磨。要不是你最后找到的证据, 我怕还可能被冤死呢。你休息下是应该的。”

    顾良不置可否,只说“一会儿我来洗碗收拾。”

    玉大夫问“你烧退了吗还烧着的话,就不要逞强。交给我们就是了。”

    “我没事。睡了一觉好多了。”

    顾良说完这句话,朝对座的杨夜看了去。

    杨夜一直低头吃东西,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这太不像平时的他了。

    他怎么了

    顾良有些没明白。

    吃完饭,大家怕顾良身体不适,还是留下来和他一起收拾的碗筷。

    洗完碗,收拾完厨房,顾良去到正厅擦了桌子。

    然后他发现,杨夜不见了。

    顾良眉头浅浅蹙了一下,随后兀自回到屋子里。

    他还有些头疼,于是背靠着墙坐在床上闭眼小憩。

    不知不觉,顾良又睡着了片刻。

    这回他醒来的时候,精神总算好多了。

    但屋子里空空如也,杨夜居然还没回来。

    顾良简单洗漱了一下,把假发和红裙子都脱了,在架子上翻了翻,翻到一件干净的道具僧袍,也就换上了。

    穿着这身灰白色的僧袍,顾良出了门。

    游戏结束后,玩家的剧情卡牌已经被黑衣人回收。

    但经历了自由探索的环节,顾良对逍遥派的路线已经烂熟于心,无需借助卡牌,也能找着路。

    最后,顾良在假山旁的湖边找到了杨夜。

    月色正好,杨夜坐在湖边的石头上临湖而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身姿挺拔,明月照在他一身僧袍上,竟有一种疏朗开阔的感觉。

    这随意的装扮,倒似乎比他刚开始穿的那身西装叫人瞧着顺眼。

    顾良只默默望着杨夜的背影,却没走过去。

    因为他忽然想起了很多事。

    先前,因为探案时间紧张,他所有的精力都分给了案情,没有时间想别的。

    这会儿,他才发现有很多关于杨夜的细节,是他之前没有仔细思考过的。

    比如,在找到那些图册时,杨夜看向自己的目光是怀着探寻的。

    现在看来,那探寻不是关于案情,而是关于同性恋这个话题。

    再比如,自己上次在他面前换衣服,以及这回要和他睡一张床的时候,他的表情似乎有些异样,有种想回避什么的感觉。

    最后,什么攻受、什么性向改不改的,杨夜十分了解

    顾良恍然大悟他是同

    明白了,二师兄问出那句话之后,看到自己的反应,杨夜以为自己觉得同性恋恶心。

    如果他是同,他当然会被自己和二师兄伤到。

    顾良心里有了数,再静静站了片刻,就朝杨夜走了过去。

    顾良走到杨夜的身边,在石头上坐下来,望向面前的湖光水色。

    他没看杨夜,只轻声开口“生气了”

    杨夜侧头望向他,摇摇头。“你怎么来了夜里冷,回屋待着去。”

    顾良问他“今天你抽到的奖励卡是什么”

    杨夜正过头,看着岸边的石头,然后说“暂时不告诉你。”

    顾良注视着湖里的月亮,眼中倒映起水中月色。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我抽到的卡是,可以选择下一次剧本的队友。”

    杨夜没说话。

    风忽然大了些,从湖面上掠过,裹挟着秋季的寒气。

    顾良立刻打了个喷嚏。

    杨夜呵斥“快回去。”

    顾良侧过头,总算看向杨夜“你跟我一起回去。我有话和你说。”

    夜半,明月如霜。

    烛光前,杨夜与顾良在窗前对坐。

    他们找到一壶浊酒,学古人那般温热了喝。

    不过喝了一口后,顾良觉得辣嗓子,也就放弃了,转而给自己倒了杯清水。

    杨夜倒还喝得算是习惯,慢悠悠地喝下了一杯。

    半晌后,顾良开口,问他“你是同”

    杨夜看他一眼,没答话,但算是默认了。

    顾良继续说“我父亲是个同。”

    杨夜似乎明白过来什么,眉头下意识就皱了起来。

    “我爸看上去挺女性化的,喜欢穿高跟鞋的那种。至于其他同性恋,我没怎么接触过。所以一开始遇见你,完全没把你往那方面想”

    顾良顿了顿,道“说回我爸。他是被老一辈催婚逼迫,才娶了我妈。等我妈生下我之后,他算是给老一辈完成了任务,就放飞自我了。”

    杨夜眉头皱得更紧了。

    顾良倒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就像在说一件漠不关心的事。“一开始他还藏了一下,后来就明目张胆,直接跟他男朋友同居了。我妈哭过闹过自残过,没用,最后只得离婚。”

    顾良端起杯子喝一口水,继续说“再来,是我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坐火车回老家,睡的下铺。我上铺的一个男人,半夜爬到了我床上。当然,他没得手,被我制服了。事后我也及时报了警。”

    顾良说这些事的时候,双目一直看着桌上蜡烛上的火苗。

    等说完了这两个故事,他上眼皮抬起来,这才对上杨夜的目光。

    “抱歉。今天二师兄问我的时候,我只是想到了我父亲和火车上那个男人,我觉得他们两个恶心,才会面露嫌恶。这些事是我的,我不想当着大家的面讲出来,所以没解释。”

    “但我想,你有可能会误会,所以我想跟你解释一下。我不会因为那两个人渣,而攻击你们整个群体的。我没觉得同性恋恶心,也没觉得你恶心。”

    “另外我觉得二师兄那边的看法,你也不必特别在意。”

    顾良发现,自己说完这话,杨夜的神情反而越来越严肃。

    并且,此情此景实在太过罕见。

    平时都是杨夜话痨,顾良时不时怼他两句。

    这会儿,话多的那个成了顾良,杨夜倒是一言不发。

    顾良眼睛眯起来,盯着杨夜问“我都解释清楚了,你还生气”

    杨夜当然是生气的。

    但他从来没有生顾良的气,他先前心情不好不想说话,其实也就是觉得失落而已。

    现在他气得是顾良那个畜生爹和火车上的猥琐男。

    听顾良讲完自己的故事,杨夜感觉心脏一顿一顿的疼,就像刀子在割似的。

    这种反应,让杨夜自己都觉得陌生。

    与此同时,他内心有强烈的燥意和怒意,是在替顾良怨恨那两个人。

    杨夜狠狠喝下一杯烈酒,强把心里的躁动压下去,许久之后,才尽可能平和地开口“我没生气。一直都没有。无论如何,你能告诉我这些,我觉得不知道怎么说,大概是欣慰。”

    顾良眉毛挑了起来。“欣慰”

    “对。”杨夜点头,微笑道,“这表示,你拿我当朋友。我很欣慰。”

    “朋友”顾良唇角向下撇了一下,不无感慨般说了句,“人年纪越大,能交到的朋友就越少。在现实生活中如果遇到你,我们大概是不对付的。但这种游戏里倒是也巧了。”

    杨夜不大乐意了。“在现实生活里,我们怎么就不对付了”

    顾良瞥他一眼,淡淡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看上去就是个富二代,家境好,没吃过苦,毕业后就能去自家公司当高管,看上去很商业精英的那种。所以你能活得肆意、张扬、洒脱,我跟你不是同类人。”

    杨夜气笑了。“对我第一印象这么差”

    顾良反问“你就说,对于你的身份,我猜得对不对吧”

    杨夜无奈,紧接着纠正顾良“对对对。大部分都对。只是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啊。这我要澄清啊。我很上进的”

    顾良嘴角挑起来,似笑非笑。“嗯。你高考考了669,还行吧,我也没说你不学无术啊。”

    杨夜追问“那我们怎么就两个世界了”

    顾良自然而然道“阶层差别啊。彼此瞧不上,天生心有隔阂,很难成为朋友。”

    杨夜拿食指叩了一下桌子“你这是对我有偏见。”

    “是。”顾良点点头,“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过过苦日子,天生对你这种人有偏见。归根结底,是嫉妒心作祟,凭什么你们就投胎投得好。”

    所以杨夜,我真的是很差劲的一个人。

    杨夜声音沉下来,问他“那现在呢还有偏见吗”

    顾良怔了一下,举了一下手中的水杯。“以水代酒,敬朋友。”

    如一片叶子在半空中悬浮了很久,总算落了地。

    听到这话,杨夜的心踏实了。

    再过了一会儿。

    顾良打了个呵欠,慢悠悠把杯子里的水喝干净,冷不丁发现杨夜似乎在发呆。

    顾良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杨夜回过神看向顾良,后知后觉发现了什么。

    诶美人哪儿去了我长发红裙的大美人呢怎么穿成僧袍了

    杨夜问他“你裙子呢你怎么穿我的衣服”

    顾良淡淡说“什么你的衣服,剧本道具而已。”

    语毕,不待杨夜再说什么,顾良起身去院子里洗漱了。“行。谈清楚了就行。时候不早,我睡觉了。”

    杨夜也站起来。“行。那我打地铺。”

    顾良回头看他一眼“这古代背景,设施简陋,地上特别凉。咱们就像之前那样睡吧。”

    杨夜有点懵圈。“你都知道我是还”

    顾良奇怪地看着他,突然问“你这种叫攻吧”

    杨夜被他逗乐。“是啊。我大总攻啊。”

    顾良说“那不就行了。”

    杨夜“怎么就行了”

    亲你对同性恋到底有什么误解

    “你是攻,你喜欢的肯定是受啊。受的话,是那种很精致可爱漂亮的男生就像我爸那样的。这个娘,不是贬义,只是一种形容。或者说就像我看过霸王别姬,就像张国荣演的那个角色一样,挺风华绝代的。反正肯定不是我这样的。所以我觉得没所谓。”

    杨夜这下明白了。顾良的意思是就算我是弯的,是你们那个圈子里的,那我肯定也是攻那型的啊。我俩这不撞号了么,我们之间怎么也不可能擦除火花的啊。

    杨夜无奈扶额,旋即勾了勾自己的鼻梁。“大家口味不同的。你说的那种,是弱受或者娘受,但也有人喜欢强受肌肉受什么的”

    顾良的强迫症和求知欲上来了“为什么气质性格上很强势的话,为什么会当受”

    杨夜“”

    杨夜不想解释太多,颇有些哭笑不得地叹口气,然后躺上木板床了。“嗯,没事。你说得对,我喜欢的是是你以为那样的。睡吧。”

    这个时候,杨夜只以为是普罗大众对同性恋群体误解很深。

    他不知道,顾良之所以这么想,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他骨子里的自卑。

    他不认为,会有任何人对他产生好感。

    这一晚,杨夜睡在里侧,顾良睡在外侧。

    顾良把眼睛闭上,过了一会儿,听见杨夜开口“还有一件事。”

    “嗯。你说。”

    “你之前说的那个奖励卡嗯,下次剧本,带上我吧。我们继续合作愉快。”

    “行啊。不过,万一你还是侦探,我是真凶的话,怎么办”

    “那就走着瞧呗。比智商的时候到了。”

    “行。那走着瞧。”

    蜡烛灭了。

    杨夜闭上眼,却迟迟无法入睡。

    他一闭上眼,眼前就浮现一节昏暗的车厢,顾良安静地侧躺在下铺,露出一小节细细白白的腰。倏地,上铺下来一个人,漆黑潮湿的手掌朝那小白腰探了过去。

    这种事实在不能细想。一想下去,杨夜就又燥又怒。

    顾良睡了一下午,这会儿也没能立即睡着。

    他半睁着眼,听见杨夜翻了个身,于是问“还没睡着”

    杨夜睁开眼,却没去瞧顾良。

    他睁开眼,瞳孔盯着无尽的黑夜,好半天后,突然问“你说你打了那个人看不出来,你还有点身手”

    顾良说“初中开始学的跆拳道,到过黑带。高三后就没学了,大学也荒废了,工作之后,由于工作性质的缘故,又去学了点拳击一类的。”

    杨夜眉毛挑起来。“真没看出来。白儿子捅你的时候,你躲都不躲。”

    “我会躲的,只是没你来得快。”顾良说。

    杨夜却突然想起了顾良手腕上那道疤。

    该不会,他不是躲不过,而是还有点寻死的意味在里面吧

    杨夜的眉头皱起来。

    顾良倒是浑然未决。“你不信,明天咱们比划一下”

    杨夜突然沉沉笑了一下。

    笑声震动了木板床,固体传声,似乎让顾良的心都跟着震了一下。

    “你笑什么”

    “笑你班门弄斧。培训班里随便练练的,你能跟我比啊”

    “你不是普普通通富二代吗”

    “上大学之前,我去当过两年兵。”

    哦。那是比不得。

    “另外,我也不算富二代。”

    “哦”

    “算是富三代吧。”

    “”

    顾良重新闭上眼,实在是不想再理他。

    杨夜又问“那你呢你说你的工作性质要求你学拳击你到底是干嘛的”

    “狗头侦探,猜去吧。睡了。晚安。”

    夜色中,杨夜沉沉出声。

    “嗯晚安。”

    第二天一早,顾良想洗澡了。

    虽然他觉得和杨夜并肩睡一张床并没有什么,但洗澡什么的,他觉得应该还是要避嫌的。

    于是顾良难得起早之后,去厨房烧了水,再用两手拎着盛满热水的木桶往雅芳居提。

    杨夜看到了,自然上前帮了忙。

    如此,两个人来回两趟,雅芳居里洗澡用的大木桶也就满上,够顾良用来洗澡了。

    其后,杨夜去厨房做早饭,顾良则在雅芳居里把屏风一拉,脱衣服,进木桶,开始洗澡。

    雅芳居是衣美人的卧房,充斥着胭脂香粉的气味,屏风上画的是鸳鸯交颈,旁边面盆上放的胰子、也即古时候的香皂,则是桂花味的。

    芙蓉帐暖,兽炉香烟。

    这一切都让顾良非常不适应,好似自己真的变成女人似的。

    要不是洗澡得避着杨夜,他一点都不想踏进这个屋子。

    他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杨夜来叫顾良吃饭的时候,雅芳居大门半开,露出半张屏风。

    屏风上交颈鸳鸯的图样背后,透着丝丝缕缕的水蒸气,和顾良的背影。

    杨夜几乎可以想象出顾良洗澡的模样背靠木桶,半开双目,慵慵懒懒,那双茶色的眼眸盯着虚空,似在发呆,又似在表达对这个世界的淡漠。

    与他的淡漠眼神相对的,是那水的热度,和那屏风上的一抹艳色。

    两种矛盾,却构成一副极为诱惑的画面,好似冰雪地里破冰而出的一颗嫩芽,也好似深黑地狱里开出的红色花朵。

    杨夜愣了好久,才用干哑的嗓子问了句“洗好了吗”

    “好了。就来。”

    过了一会儿,顾良穿着僧袍出来了。他见杨夜脸上也有些水汽,问“你也洗过澡了”

    杨夜点头“嗯,做好早饭,我去湖边冲了冲。”

    顾良问他“不冷吗”

    “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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