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母亲,文德皇后长孙氏,是天下间最明艳温柔的女子。
    虽然母亲已经过世了四年,但她的音容相貌却仍旧牢牢地刻在他的心间。
    李治记得母亲最喜欢穿一身银珠的的大袖衫,宽大的衣袖被风吹起,如同一只展开翅膀的蝴蝶,在花间飞舞。
    眉宇间的坚毅风采,是世间任何一位女子都没有的。
    母亲也像这位武才人一样,喜欢把发髻梳的高高的,却嫌弃金银累赘,因此不爱戴什么金银头饰,只是把满头青丝用一把玉梳固定好,鬓边溢出些许碎发,薄施粉黛,一派温柔庄重的仪态。
    还记得五岁的时候,他因堕马而狠狠地高烧了一场,身子烧的浑身滚烫,苍白的嘴唇因高烧而干裂,躺在床上的时候,神志已然不清,饮食不进,感觉浑身的力气被抽走了。
    彼时,他的皇帝父亲仍在前朝与长孙无忌、褚遂良等重臣商议国家大事,无暇顾及病中的他,只有他的母亲不分昼夜的守在他床边照料。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而他的父亲,众人心中的圣人,臣民拥戴的万岁,却只是在繁忙之余抽空来远远看了他一眼,便又转身出了屋子,回前朝去处理政务了。
    父亲在房内停留的时间太短,甚至都不足以让他唤一声阿耶。
    他浑身无力,害怕的紧紧抓住母亲的手,焦急的问她“阿娘,雉奴是不是要死了。”
    母亲轻轻地用帕子替他擦拭着额头上不断涌出的汗珠,温柔的安抚着他“不要怕,有阿娘在,雉奴会好的。雉奴喝下汤药,沉沉的睡一觉,睡醒之后便会好了。”
    “那阿娘会一直在这里吗”
    母亲温柔的看着自己,让身边服侍的宫人一勺一勺的把玉碗中的汤药送入他嘴中“阿娘会一直守在这里,让雉奴醒来第一个便看见阿娘,雉奴乖乖喝药,然后躺下来睡一觉。”
    汤药很苦,可是阿娘的一番话语仿佛蜜糖,甘甜的掺了进去,竟让他觉得嘴里有些甜滋滋的,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喝下去也没了那种清苦味道。
    喝完汤药,听着阿娘哼起哄睡的童谣,他这才乖乖听话,合上了眼睛。
    即便是在睡梦中,他也能真切的感觉到,母亲握着他的那只手的手心全是汗,黏糊糊的。
    可母亲却始终没有松开那只手。
    那种安心的感觉,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父亲未曾给过的。
    待到李治回过神来,才发现李世民已经带着一众人往马棚外走去。
    他三步并作两步,连忙跟了上去。
    看过栏中的骏马,李世民自然也要驾驭奔腾一番,才算是尽兴。
    御马监命手下的数位小吏,去栏中牵马,自己则将已经驯服的那匹上等的黑棕马牵到了李世民面前。
    将马的缰绳恭恭敬敬的递给他道“圣人,请驾驭此马。”
    见此马膘肥体壮,李世民满意的点了点头,接过缰绳,翻身利落的越上了马背。
    又见其他人也各自骑上马背,便道“众卿自便,吾自策马。”
    说完便收紧缰绳,踢了踢马腹,一声高呵,便策马而去。
    众人也急忙策马跟上。
    李治见方才那位驯马的武才人居然也找小吏了一匹马,便不作声响的驾驭着自己的这匹绿螭骢远远跟着。
    那武才人丝毫不露怯,夹紧马腹,几声高呼,便驾驭着的那匹马向前飞驰。
    李治看着那抹轻巧的身影,心下也舒朗了许多。
    策马奔腾,好不畅快。
    那妃红身影始终在前方,飘逸灵动,亦如母亲策马的风采身姿。
    李治只觉得心头涌出一股奇妙的安心。
    自母亲去世后,这是他已经多年未曾感受到的踏实与安定。
    真好。
    他紧紧的盯着那道身影,勒住缰绳跟随着她,生怕这来之不易的安心此刻会猝然消失。
    那女子没有注意到他的跟随,仍旧畅意的驾驭着那匹赤色马驹。
    贞观十五年,七月初七。
    午间。
    窗边凉风阵阵,王婉君一对衣袖轻挽,正握着一支笔在纸上写字。
    饱蘸浓墨,笔墨横姿。
    自从她来到这个时代,竟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书法了。
    一笔一划,横竖撇捺、笔走龙蛇之间,将所有的情绪倾注在里面,自己的内心就会平静许多。
    练字能宣泄情绪,使人心静。
    每每想到自己的身份,想到每晚那个重复的噩梦,心中不断涌起奔腾的恐惧时,王婉君便去练字。
    一张宽大的硬黄纸铺开,把心中的恐惧与悲凉灌注到握笔的右手上,化作力度,肆意挥洒。
    写满一张便再换一张,直到内心的情绪如潮水般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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