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前头苦闷的背影,沈淑昭不禁在心中想,这个人和长公主一起去了塞外北征,难怪听见方才的骚动会靠过来。
原来每一步都是算计。
随后她听见外头一番谢罪声,太后虽是平和万分,却依旧未让他们起来,那个年轻人自觉地把剑交了出去,但没有看见谁愿意走入这道帘子内去拿它,高德忠就在这时朝那边走去。
背后传来太后的声音。
“起来吧,将军今日尚为初犯,哀家赦你无罪。”
得了免礼起身,萧丞相在远处站起来,然而他很快转头,大喊一声“叛徒”
说这时那时快,就在高德忠要取回剑时,他飞速地从手上抽出了白剑,转身一挥,对准细作,江国公赶紧拦道“罢了罢了,就让此人由太后审断吧。”
二人各说各话,沈淑昭只觉滑稽万分,哪有人杀一个人前,还要向他喊话的
江国公就更有意思了,说把人交给太后,也是自认罪的意思。
不得不说,这群老奸巨猾最惯用的戏码,就是在一个成熟君主前,臣子只能有一人之下的样子,而不是万人之上。
“够了。”
太后厉声说罢,席间的两个人才止住。
“传哀家口谕,徐中郎乃叛乱余党苟活,通书泄密,狼狈为奸,入朝以来上不敬宗庙社稷,下不重百姓苍生,今罢其官职,即日赐死。”
那个人一直低下头,身上还留有拷打血痕,没想到堂堂一个朝廷五品官,在这个时候才被革除官职。
北狐厂把他押下去,屋中氛围一时变得沉重。
太后又道“其实哀家有事要说。”
沈淑昭听得心里一悬,出了这般多的事却没有一件算是本该谈的事,究竟还有多少在等着他们
萧丞相与陈国公俩人对上眼神,不出半会儿,高德忠呈着圣旨走来“萧将军听旨”
满屋哗然下跪
高德忠展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萧巽北上出征,戡乱有功,辅弼战兢,朕甚嘉之,特奉皇太后懿旨,赐千命宝刀一把,加封骠骑将军,依制赏,钦此”
“臣叩谢皇上,叩谢太后”
这二人语气平平,完全看不出他们是欣喜还是烦忧。
但这加封若说好,那它确是属于最好的,好到完全足以碾压别人二十年的功劳。
如今一切都显而易见了。
萧陈,沈江,两两对立,不论他们当前的男人还是女人,分裂已是迟早的事,但太后并不多费口舌,她直接以刀剑示人,能用兵马解决的,就先震慑,能用震慑解决的,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即便有人不是心服口服,也懂得了寄人篱下的道理,一切快得来不及,便被推向了这早就铺垫好的走向中
沈淑昭看着太后,这个五官温柔的女人,万千晨日从她窗前掠过,就仿佛未曾有过黄昏。
终于讴者乐师被召了出来,这时众人才知道二楼的木人竟是可以奏小钟的,宴席很快笙箫四起,方才的嚣峙顿时化为乌有。
这时沈淑昭感到白衣女子轻轻将手放在自己肩上。
“回去罢。”
这一声提醒得正是时候,因为长姐那边才恍然察觉,她这个二妹已经离开太久了。
沈淑昭却无动于衷,看着席间那群人已是谈笑风生,仿若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她不禁冷笑,回去去那个地方
于是转过身来。
“这酒席的气味令我有些头闷,姑娘可知高公公在何处我要问问他可否能下去。”
白衣女子一时不作声。
眼见如此,沈淑昭便行礼道“方才多亏姑娘出手阻拦,才不叫我坏了这里的事,那我先走一步。”
言谢后她正准备朝前走去,却顿时被人拉住了手腕,回过头去那白衣女子只是淡淡一笑,“随我来。”她声音很轻。
沈淑昭说不清美人的手指都有何力量。
就似被太后今日抚过的手腕,那里就留下了一道心有余悸的冷意。
她的却令人如此心安。
沈淑昭不动声色,随之白衣女子朝后退去,黑暗逐渐将身子吞噬,背后的明火愈发遥远。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
那女子勾起冷唇,却眉宇愈发清晰,他们不愧是与黑暗为伍之人,所以才在这片深色中,仍如此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