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脖颈上的疤痕长度和切口面,都与云歇所用的那种小刀完全吻合。
萧让坐下,冷声吩咐承禄“你去把他头掰起来。”
云歇心头一跳,未承想萧让这般敏锐,他觉得当年的事也没有瞒着萧让的必要,便默许了他留下。
承禄走过去时,老人眼里慌张一闪而过。
“别过来你不是皇上滚别碰我”
老人陷入癫狂,承禄一时无从下手,为难不已。
云歇刚要开口,萧让却抿了口茶,轻笑了声,淡淡地吐出一个名字“云大将军。”
那老人身形陡然一顿。
云歇霎时忘了先前那茬,满眼错愕“你如何得知”
“相父于此时来庄上,定非寻常视察,是为知晓自己身世,相父义兄若还活着,应近半百,与此人不符,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萧让先前只是试探,见着老人反应,才完全确认。
云歇没有杀父,云大将军还活着,只是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承禄呆若木鸡。
萧让瞥了眼云峰平,不耐蹙眉“当初既然选择了苟活,如今便也无须再装,相父能来找你,必定知晓你是装傻充愣,只是懒得管你让你自生自灭罢了。”
云歇又是一惊。
老人立在原地沉默了会儿,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萧让跟前,浑身抖如筛糠“陛下饶命”
他还要求饶,萧让已烦不胜烦“听着,我问你答。”
云峰平不住磕头,早已没了往日峥嵘,与乞丐无异,十余年的装疯卖傻已磨去了他所有斗志,苟活成了他唯一的信念。
云歇见萧让出面,给自己省事儿,也就不多言了。
“云相生母系何人”
云峰平磕头的动作猛地顿了下,抖得更厉害。
“说,”萧让轻笑睨他,“不说也可,朕有的是法子叫你说。”
云峰平惊恐万分地摇头“是是”
他目光开始躲闪,额上冷汗直流“是大昭人。”
虽然早已猜到个七七八八,真听云峰平说出,云歇脑中仍是“轰”的一声巨响。
这下是一点卑微的念想都没了,他真怀孕了,板上钉钉的事。
可他娘为何在世时从未跟他提及这么重要的事,连亲儿子都不能说么
萧让道“你这般畏惧,魏夫人的身份,倒是更有趣了,不如让我猜猜”
“大楚并不禁异国通婚,魏夫人若真只是寻常大昭人,大将军自是无须遮遮掩掩,另造身份,”萧让眉眼浅弯,意有所指道,“朕倒是记着,二十八年前,云大将军可是所向披靡,连破大昭几城,那年大楚当真是扬眉吐气。”
云歇听明白了,一瞬间脸色有点难看。
大昭向来有战败献美人的传统,阿越就是个例子。
他娘
云峰平崩溃地磕头“陛下饶命魏夫人实乃大昭进献给先帝的美人贱民一时糊涂,不自量力,擅自留用”
话说到这份上,事情总算水落石出了。
云歇面色阴沉。
当年大昭战败,进献美人给先帝,先帝昏聩无能,云峰平大权独掌,狼子野心,见色起意,并未上报,替她改了身份,让她做了自己的女人。
如果不是云峰平,他娘之后也绝不至于如此凄惨。先帝好色,他娘靠美色,或许有出头之日,而不是在暗无天日的云府艰难度日,枯萎病逝。
云峰平是他娘一生悲剧的开始。
“我当初心软留你一命,看来是错了。”云歇冷冷道。
云峰平惶然失色,竟开始急急匆匆地解裤带,这急转直下的情况一时令几人变色。
“放肆”承禄厉声呵斥。
萧让眉眼淡淡“让他脱。”
承禄看着眼前的景象,倒吸一口凉气。
云峰平那东西有伤,竟同自己一样,算是个太监,难怪他面上无须,身形又佝偻得这般厉害。
那云相
承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云歇身上飘去。
萧让向来从容淡定,此刻也震惊地望着云歇。
云峰平不是云歇的爹。
萧让在云歇脸上并未看到丝毫惊诧,这才反应过来,云歇早知这点。
云歇一脸嫌恶地背过身来。
“贱民也是无法,贱民于交战时不慎伤了子孙根,早年两个幼子也都夭亡了,云家一代单传,不能无后,贱民听闻,大昭面有红痣的男子易受孕,所以才昧着良心扣下了大昭进献的美人,想要试它一试,或许有那么点儿可能怀上,给云家留下半点血脉”
“要不然给贱民十个胆,贱民也不敢啊”云峰平连连求饶。
云峰平此刻为了那么点生机,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脸都不要了,这场景着实滑稽可笑又令人作呕。
云歇转身质问“大昭面有红痣的男子和我娘又有什么关系你为脱罪,也该挑个好些的理由”
萧让脑中突然有了个可怕的猜想。
魏夫人她身高七尺,比之寻常男子不遑多让;体态虽绰约,却与女子曲线的窈窕半点不相干,胸前可谓一马平川;声如清泉,虽温和动听却无半丝女气。
她见多识广,志向远大,对政事颇有见解,萧让小时候还赞她巾帼不让须眉。
魏夫人性子爽朗,不拘小节,与男子交游并未表露出丝毫羞赧,落落大方,从容端庄,反倒彬彬有礼刻意与女人保持距离
云歇问出那句话后便愣在了原地,良久 ,他脸色突然难看到了极点“你说我娘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