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惊醒了, 嘴里还残留着药汁的苦味, 床边摆着一个空碗, 碗底还残留着一层黑黝黝的汤药。

    昨晚她头疼病发作, 痛不欲生, 父母连夜请了大夫来看, 给她扎针喂药, 折腾到下半夜, 头疼渐缓才勉强入眠。

    醒来时, 梦境忘记大半,脑子里只残留着一个打铁的虚影。

    冷雨敲窗。

    是了,昨晚湿气重,她就开始犯病。

    几乎每到即将下雨时, 她就会头疼,简直就是个人形晴雨表。

    已经快到中午了, 少女有些饿,丫鬟去灶下做饭去了,无人伺候, 她自己穿衣穿鞋,扶着床柱站起来的瞬间,天旋地转, 脑子好像脱离了脑壳,飞到天上去。

    她已经习惯这种疼痛了, 熟练的闭上眼睛, 定了定神, 等脑子重新和脑壳会和,没那么晕了,睁开眼睛,坐在梳妆台前,拨开了蒙在镜架上的布。

    镜子会招来秽物,而且长期暴露在空气里,时间一长就不亮了,所以铜镜在不用的时候,一般都是蒙着布。

    铜镜是新磨的,清晰的现出女子娇美的容颜。

    春天的吴兴郡已经很暖和了,一些爱美的姑娘已经脱下夹衣,穿上单衣,现露出窈窕的身材,少女因头疼,还是穿着夹棉的衣裙,她梳通了头发,本想一左一右绾两个双环髻,但是双手却有自己的想法,左右发髻要么不对称,要么总是绾不成型。

    最最普通的发式都搞不定,少女干脆拆了头发,用一块蓝布把头发包起来,在脑后打了个结,这样发髻再松再乱也都藏在布里头,看不出来。

    梳好了头发,少女走出房门,听见客堂有人在交谈。

    因为是为了那件事。

    少女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门口夹角,隔着一道布帘子,听着父母和媒婆的对话。

    父亲说道“此事万万不可,我们只有阿萍一个女儿,家里传了一百多年的瓦当手艺不能在我

    们手中断绝,是一定要招赘女婿进门的,生下的孩子也必须跟我们姓,以传承老陈家的香火。早就说过了,我们不嫁女儿,只招老实本分的女婿。”

    母亲说道“我们从女儿十岁开始就培养她当家了,能写会算,家里烧瓦当的手艺都交给她了,本来这技艺是传男不传女的,就是怕姑娘嫁给别人,把技艺弄到夫家去,教会婆家饿死娘家。如今女儿已经学成技艺,倘若再外往外嫁人,老陈家安身立命的东西就没了,这婚事万万使不得。”

    媒婆劝道“那钱家是钱塘本地的大户人家,你们陈家的瓦当小作坊,人家钱家根本不会看在眼里,你们这种小商贩,钱家本来是看不上的,但是谁叫你们家女儿生的好,才貌出众,被钱家二公子看上了呢央求我这个媒人过来说和”

    母亲打断道“这婚姻大事不是做买卖,做买卖讨价还价,想买什么就先贬低一下,好压价。我们虽是小门小户,但是来自天下脚下洛阳城,我们老陈家小作坊还烧制过皇宫用的骊龙纹瓦当,若不是遭遇兵荒马乱,我们老陈家才不会来这蛮夷烟瘴之地,吴兴钱家算什么玩意,有钱也是个暴发户,你这媒婆也是中原来的,怎滴为了几个谢媒钱自轻自贱,贬低起自个老乡起来”

    媒婆正欲再劝,父母听不下去了,大声对着厨房叫道“你是聋了吗家里地脏了,还不快过来洗地”

    厨房的丫鬟应了一声,往门帘子方向走来,少女连忙悄声回房,假装没听见。

    阿萍不想嫁人,也不想招赘上门女婿,去年跟着父母从洛阳逃难到了吴兴郡钱塘关,据说路上遭遇土匪,她摔了一跤,磕破了头,醒来后不记得自己是谁,连父母都不认识了。

    这次受伤之后,从此落下病根,几乎每到大雨将至之时,她就头疼,每次犯病之后,心情都会低落,偏偏江南春天雨水多,她最近一直抑郁,心情不好,对婚姻完全没有兴趣。

    但是她已经到了议婚的年龄,父母又着急招赘上门女婿,好延续老陈家的香火,开枝散叶,他们千里迢迢从洛阳移民到江南,为的就是保住老陈家的传承。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萍不想结婚,但是结不结婚,和谁结婚,她都做不得主。

    丫鬟从厨房端着一盆水,泼水擦地,是逐客之意,媒婆只得告辞,“两位考虑一下,钱家是真的诚心求娶。”

    媒婆出了门,穿上鞋子走了。

    陈父还在生气,说道“这媒婆以后别让她进门了,脏了我们老陈家的地。我们老陈家传了一百年的手艺,岂能说断就断将来我们有何面目见老陈家的祖宗们明明说清楚了要招赘,要她寻个品行端正、家世清白的上门女婿,最好也是从洛阳来的老乡,她非要说个要娶媳妇的人家,还是江南本地人家”

    陈母倒茶,“好了,别生气了。媒婆就这样,只要肯给钱,歪瓜裂枣也能说成神仙。咱们家未来的上门女婿还得靠媒婆慢慢寻访,别撕破脸。”

    陈父说道“我看希望渺茫,还是我自己留点心,从咱家作坊里挑个好的相配。”

    陈母说道“作坊那些小伙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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